陈小东不吃饭就急着出门，完全是为了去…吃饭。
不过，他吃饭的地点对大东来说有点惊悚。
汣桉区中心点就是汣桉集团总部，一座方方正正的九层大楼，没有威严，甚至有点普通，但它足够宽，中间有天井。
经过门卫核实，陈小东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下车从天井向楼顶瞧了一眼，整理一下工装得意咧嘴一笑，到电梯直接上顶层。
汣桉的高层很忙，为了便于沟通，也为了决策层凝聚力，各部负责人中午集中在总部餐厅吃饭。
陈小东到这里既是找余勤厚，也是‘当着别人的面’找余勤厚，这种胆子大东一辈子也学不会。
工装领导出现在这里很正常，但工装年轻人很少，尤其是电梯口还有人迎接的年轻人。
陈小东一出电梯，就有一个中年人微微躬身，“陈博士这边请。”
铁柱同学瞄一眼健身房旁边的领导餐厅，脸色已经佯装生气，“余勤厚在不在？”
“余总在，您请。”
“害老子白跑一趟机电部，吃口饭跑这么远，什么破习惯。”
“咳~陈博士慎言，董事长也在。”
“在就在，我是谈工作，又不是来拍马屁，更不是来求他们做事，是他们求我。”
“是是是，您这边请。”
一个装潢简约宽大的独立大厅，只有一个大桌，但这个大桌能坐四十多人，北面正中坐着一个国字脸五十出头的领导，神色平淡间气场十足。
围着他两侧全是一样的中年人，男女都有，均神色平淡用餐，偶有两句轻松交流。
虽然是圆桌，南面是大厅入口，自然没有人，陈小东大步进门，丝毫没有一丝怯场。
“诸位领导好，都在呢，不好意思，打扰了。”
两侧末尾立刻有人拉开身边的椅子热情招呼，“陈博士是稀罕人，过来坐。”
陈小东摇摇头，“谢谢，我有一点小事，说完就走。”
一边向别的领导点头致意、一边来到右手第二位置的余勤厚身边，把一沓报告放到他面前，
“余总啊，您可真是大忙人，一周都逮不住您影子，堂堂大领导不坐办公室指点江山，一直跑现场让下面的人怎么做事，我要不到这里，下周都见不到您的面吧。”
看似牢骚，却把余勤厚往天捧了一下。
余勤厚放下手中的筷子，扭头看他一眼，“小东来找我？这可稀罕了，五个月来是你一直在跑现场，我才抓不住你的人。”
“我跑现场是应该的，我是工程师，您是领导，坐正您的位置。”
“咳！”主位的人一声轻咳，“有事回你们机电部去谈，别打扰别人。”
陈小东一咧嘴，“董事长，我是被逼到这里的，否则怎么敢打扰诸位领导，实在是抓不住余总人啊。我早说过集团供电存在系统性问题，余总非要我提供证据，您说我一个电子设计师，非逼着我研究供配电，只好不停去现场了，好在…呵呵呵，有人能证明。”
身旁几位领导齐齐一愣，董事长更是疑虑颇深，“系统性问题？老余，怎么回事？”
余勤厚微笑回答，“小东说的系统性问题是厂矿使用环节，我最近也在调研，新世纪设备更新换代飞速发展，一不留神就从电气化跳跃到智能化，但智能化堆砌有个临界点，我们很难找平衡，还得加强学习。”
陈小东瞥了眼余勤厚的后脑勺，这才是老妖精，放到面前的资料扫了一眼，心中就出现预案，顺着自己的话一言说到本质，无形中既突出自己的业务能力，也提前堵死别人的怀疑。
董事长果然有兴趣，擦擦嘴坐直问道，“这还是第一次听说，专业的事我当然不懂，听起来设备过于先进不是好事？”
余勤厚把桌上的资料还给陈小东，“这问题还是博士解释起来更具说服力，麻烦小东向董事长解释一下。”
铁柱同学下意识把资料拿到手中，好似有点烫手，差点扔了，但他脑子反应也不慢，直接扔回去，
“我跟你们外行怎么解释，难道从专业名词说起？咱说面前的这件事，诸位领导自然也能领会。”
余勤厚微笑拿起资料翻翻，“不要着急，就是让你解释面前这件事，说吧。”
铁柱同学设想的节奏被老妖精们三言两语打乱了，尴尬轻咳一声道，
“董事长，诸位领导，如今煤炭市场非常好，设备更新换代非常快，我去过汣南煤矿多次，集团500万吨的大矿井正在改扩建，工程师也得学习啊，我这个博士不是万能人，何况我是设计类工程师，专业内的事溜嘴皮子没人能说过我，但动手能力…我自己都能感动自己。”
呵呵呵~
餐厅响起一阵轻笑声，这不是嘲笑，是对陈小东‘坦率’的认可。
董事长也笑着抬手示意他继续，陈小东再咳嗽一声道，“但是…这个工程师啊，是个武行，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动手怎么说服别人，于是…工作变成了谈天说地的炒唾沫行为。我说的没人听，他们说的我也不理解，可把我憋死了。
现在证据来了，矿井高压配电保护器频繁损坏，我看矿井提供的损坏报告，说什么建设期间大功率设备激增导致频繁过载，还说井下空气潮湿，容易引起弧间短路。
道理没问题，但这是供配电分析，在我们电子工程师眼里不是这样子，汣南矿送到电子维修中心的电路故障散而浅，一看就不是物理性单独存在，而是日积月累供电频率出现了问题。
但这种故障形式人为无法察觉，甚至设备也无法察觉，但设备会以故障形式告诉我们，若不研究电子电路问题，矿上的工程师累死他们也找不到供电系统隐疾。
好在我们电子维修中心终于可以开始实操工作了，所有的一切都证明，汣南矿供电系统存在严重的电磁共振问题，谐波紊乱值绝对超标。
机电部可以类比分析一下，汣南矿井的各类变频大型设备是不是故障率和意外停机率会比其他矿井高一点。”
他说完了，余勤厚看其余人在思考，紧接着开口道，“不用类比分析，我们早发觉了，但汣南是重点矿井，设备本身就比其他矿井多，故障高一点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停机率，这也是我们近期在调研的事，还没有结果，机电部也无法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