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嫔去了之后，温宜精神状态不太好。”淳常在重重叩头“温宜公主也算是臣妾看着长大的，臣妾想恳请皇后娘娘，将温宜交给臣妾抚养。臣妾必定尽心尽力，视公主为己出。”
我沉默地看着淳常在，并未作答。她只是一个常在，没有资格抚养公主。
“皇后娘娘，臣妾知道此事难办，否则臣妾也不会来打扰娘娘。臣妾就这么一个心愿，求皇后娘娘成全。”
淳常在倒是懂事，言辞恳切态度卑微，真真一副求人办事的姿态，仿佛不是来讨赏的。
淳常在本就不受皇上宠爱，这几年更是越发受冷落。偏又伤了身子，升迁无望，子嗣无望，眼看着要老死宫中。
与其让她看不到希望的混日子，不如就把温宜给了她。有了盼头，也有了掣肘，也省的日后生事搅扰后宫。
思及此，我缓缓说道：“本宫知道了，皇上那里本宫会去说，你先回去吧。”
淳常在喜极而泣：“多谢皇后娘娘成全，娘娘的大恩大德，臣妾没齿难忘。”
宫中一下子没了两位妃嫔，皇上又龙体欠安。整个紫禁城笼罩着一层阴云，宝华殿的法师，一连做了两场法事。
一场超度，一场祈福。
七日之后，淑贵妃葬入妃陵，萱嫔随葬。至于富察氏，咽气当日，便被草席一卷，扔去了乱葬岗。
淑贵妃之事，是皇家丑闻秘辛，为了维护天家颜面，我与皇上商量着，对外只说淑贵妃是难产而亡。
这些日子，惠贵妃操持丧仪，敬贵妃料理公务，我在弘昉、皇上之间来回奔波。三人分工明确，表面看起来，宫中一切倒也与平常无异。
这天，皇上主动提起温宜：“温宜才七岁尚不能自理，还是得给温宜找个养母，依你看，温宜记在谁名下合适。”
我不假思索地回道：“臣妾是温宜的嫡母，按理说生母去了，臣妾应该把温宜接翊坤宫抚养。皇上明鉴，臣妾实在分身乏力。温宜的去处，臣妾也私下考虑过，只是不知是否妥当。”
皇上低着头，面上辨不出悲喜：“你说。”这些日子，皇上寡言少语，一丝笑颜也无。
“端妃身子骨弱，怕是有心无力。裕妃，是个不着调的。弘曕、静和还小，谦妃、舒嫔怕是忙不过来。”我按照位份高低，掰着指头挨个盘点。
皇上不语，似是默认了我的话。
我继续说：“温宜早慧，是个懂事的孩子。臣妾想着，与其把她放到旁的宫里，不如还是养在储秀宫，储秀宫的淳常在，也算是看着温宜长大。有淳常在的陪伴，或许温宜能欢喜些。”
皇上终于开口：“嗯，你说的有些道理，那就依你所言。只是淳常在位份太低，没资格抚养公主。那就，晋为贵人吧，即日起，由她抚养温宜公主。”
“皇上圣明。”
储秀宫里，苏培盛来宣读旨意的时候，淳贵人激动的忘了谢恩，还是苏培盛提醒了她。
淳贵人眼里噙满泪水，紧咬嘴唇，一个人默默的绕着储秀宫走了一圈。
从此以后，她就是储秀宫的主位了，那些屈辱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
而且，她有了一个女儿，她黯淡的人生，突然就有了光亮。
也不枉她费心筹划一场。若不是她以音袖的父母为要挟，恐怕那包红颜枯骨粉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到的。
......
两个月后。
在翊坤宫众人的悉心照料下，早产的十阿哥弘昉，长得极好，且出生以来从未生过病，连温太医都赞叹，这是一个奇迹。
我倒觉得，弘昉是在胎里养的好，毕竟这是他母亲拿命换来的孩子。
“皇后娘娘，谦妃娘娘过来了。”周宁海通报。
“请到正厅。”
我刚进门，谦妃就笑着起身请安：“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淡然一笑：“坐吧，你我之间无须这般客气。”
谦妃惊讶道：“听说娘娘事无巨细，亲手照料十阿哥，没想到皇后娘娘清减了这许多，娘娘实在辛苦。”
“弘昉毕竟是早产，照护起来需得比永安更仔细些。你们还年轻，我已经到了发福的年纪，清减些也好。”
我笑的豪迈，完全没有对容貌消逝的忧愁。在这里宫里，能从容的老去，也是一种极大的福气。
谦妃笑着说道：“娘娘身上的气韵，无人能及。清减也好，丰腴也好，皇上总归是最看重娘娘的。”谦妃眼里有藏不住的艳羡。
我抿了一口茶：“今个儿怎得这个时候来了？”
谦妃喜上眉梢：“臣妾给皇后娘娘道喜了，臣妾宫里的玉贵人，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三个月？”
许是我的语气太过生硬，谦妃赶忙回道：“臣妾也是今早刚知道！玉贵人月信一向不准，伺候她的宫女又年轻，不懂这些。巧的是，这胎倒是安稳，连孕吐都没有。”
我不动声色地问道：“皇上知道吗？”
“估计这会子已经知道了，臣妾出来之前，玉贵人派人去养心殿送信了。” 淑妃讪笑，生怕我误会她故意瞒报，别有用心。
“玉贵人是你宫里的，你多照应些。”
谦妃点头应好：“是，皇后娘娘放心，臣妾定会像皇后娘娘当年照应臣妾那般，照应玉贵人。”
算算日子，玉贵人和顺嫔前后脚受孕。说来好笑，先皇后去了之后，皇上的子嗣突然繁盛了起来，皇子公主们扎着堆的来。
“奴才苏培盛，给皇后娘娘请安。”苏培盛突然来了翊坤宫。
“起来吧，苏公公怎么来了，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苏培盛躬着身子，陪着笑脸：“皇后娘娘，皇上请您去养心殿，有要事相商。”
我一向对苏培盛礼敬有加，苏培盛投桃报李，私下里时常会递些要紧的消息给我。
走在宫道上，苏培盛在我身后侧，小声提醒道：“皇后娘娘，佟佳氏向皇上进言，要再送一个女儿进宫，抚养十阿哥。皇上态度不明，娘娘小心应对。”
“多谢苏公公提醒。”我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没白没黑抚养弘昉这些日子，我已经把弘昉当成了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