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顺嫔素日独来独往,不爱带着随从,眼前这位儿更是眼生。
珍珠说道:“淑妃娘娘,顺嫔娘娘派奴婢来传个话,顺嫔今日赶去养心殿侍疾了,今日恐怕要失约了,还请淑妃娘娘见谅。”
淑妃大吃一惊:“侍疾,皇上他怎么了?”
珍珠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花容失色的淑妃,心想这差事可真难当,菩萨保佑,但愿不要惊了淑妃的胎。否则九,个头都不够砍的啊!
珍珠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也不知,奴婢只是来传话的。”
淑妃不耐烦的挥挥手:“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珍珠如蒙大赦:“奴婢告退。”
“锦心,帮本宫梳妆,本宫要去一趟养心殿。”淑妃呼吸有些急促、沉重。
“娘娘,您别急,您腹中还怀着龙胎呢,太医叮嘱了,不可有太大的情绪起伏。”锦心边梳妆边劝道。
“本宫知道了,快一些。”
一顶小轿,从承乾宫到了养心殿。虽然淑妃吩咐快些赶路,但因着淑妃有孕,轿夫们不敢掉以轻心,走的又快又稳。
富察贵人所居的东偏殿,左不过三间屋子,苏培盛动作快,只一会的东西便搜到了东西。
苏培盛神色肃穆:“皇后娘娘,奴才从富察贵人的寝殿里的隐秘处,搜到一个香料盒子。香味甚异,不知有没有古怪。”
我看了一眼温实初,示意他上前查看。
温实初捡起一颗香料,先是放掌心里来回拨弄,又举起来在阳光下查探,而后放在鼻下闻了闻。
温实初眉头紧锁:“皇后娘娘,微臣需要一杯清水。”
我点了点头,小夏子端来了一碗清水,温实初取了几滴水,滴到香料上,香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吸水软化。
温实初凑近闻了闻,瞬间眼神迷离,双唇微微颤抖,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双手不自觉的握紧,青筋暴起。
李太医眼疾手快地拿起一旁地水壶,兜头泼在了温实初脸上,温实初被热水一烫,原地跳了起来,眼神恢复了清明。
回过神的温实初立即跪下请罪“皇后娘娘恕罪,微臣大意了。没想到此香料药效如此强烈。”
我拍案而起,怒喝道:“大胆富察贵人,竟敢擅用禁药,迷惑皇上,以致龙体受损,昏迷不醒。本宫断不能轻饶。”
此时,淑妃恰好赶到养心殿,正听到这句暴喝,惊惧之下,当即晕了过去。
“快来人啊,淑妃娘娘晕倒了。”锦心的哭喊,让殿内众人大惊失色。
淑妃身下已经开始流血,养心殿圣洁,不可玷污,淑妃是万万不能在此地生产。软轿又急急忙忙把淑妃抬回了承乾宫。
与此同时,温太医飞速开了催产的方子,抓药、煎药一气呵成。最好的接生嬷嬷临危受命,集聚承乾宫。
温实初以银针刺激人中,淑妃幽幽醒来,眼神清明后,抓着我的手焦急第问道:“皇后娘娘,皇上如何了?”
我安抚道:“皇上只是累着了,没有大碍,调养一阵子就好了,惠贵妃、敬贵妃守着皇上呢。”
淑妃呼吸平静下来,恨恨道:“富察贵人着实可恨!”
我尽可能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舜华,你方才摔了一跤,已经见红了,现在情形不太好,需要强行催产。”
淑妃惊慌地抚上肚子,我安抚道:“龙胎无碍,你放心,龙胎已经七个多月了,这时候生下来是能存活的,只是照护的时候,要比足月的更精细一些。”
“皇后娘娘,催产药晾温了。”淑妃接过药碗,不顾苦涩,一饮而尽。
“皇后娘娘,淑妃马上就要发动了,产房血腥,还请您移步正殿。”
在宫人的催促下,我松开了淑妃的手,淑妃眼底地惊慌和恐惧,落在我眼里,刺地我生疼。女人生孩子,就是以命换命啊!
半个时辰后,接生嬷嬷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地跑出来“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虚弱无力,生不出来啊!奴婢请问娘娘,保大还是保小?”
骤闻噩耗,气血上涌,险些站不稳“周宁海,皇上醒了吗?”
周宁海沉默地摇了摇头。
淑妃是佟佳氏长房嫡女,更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保大还是保小,这个决定干系重大,皇上不在,我不敢轻易下结论。
“皇后娘娘,我家娘娘请您进去。”僵持的时候,锦心含着泪跪在我面前。
我心里咯噔一声,有了不好的预感。
“皇后娘娘,保孩子。”淑妃面色苍白,眼神却坚定“姐姐,看在咱们的情分上,舜华求您了。”
“你还这么年轻,不能啊!我做不到。”此情此景,向来自诩铁石心肠的我,还是悲恸落泪了“早知如此,我不该劝你要孩子。舜华,是我对不住你。”
淑妃含着泪摇了摇头:“入宫以来,姐姐待我如亲妹,事事照拂。是我没有福气,不能再陪伴姐姐。我早知自己体弱,无福生养,这个孩子是我强求来的。他既来了,我必得用性命护着他。姐姐放心,锦心会替舜华陈情,舜华的母家绝不会怨憎娘娘。”
淑妃血流不止,太医惊恐道:“快,没时间了!再拖下去,两个都保不住。”
淑妃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抓着我的手,拼力嘶吼道:“保孩子。”
一边是母亲的哀求,一边是将来可能承受的怨言与骂名,我内心正在进行激烈交战,两种声音交织混杂在一起。手腕上凉凉的触感,使我清醒了几分,淑妃,真的撑不住了。
“保小”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我的心也沉了底。或许,皇上醒来会怨我狠心,或许佟佳氏会怨憎我,或许世人会猜疑我杀母夺子……我背负着沉重的包裹,成全了一位母亲的心愿。
“是,微臣这就去准备。”
淑妃终于露出了笑容,眼底却是一片悲凉,有对人世的眷恋,有对孩子的不舍,亦有对死亡的恐惧“姐姐,这孩子就托付给你了。此生无以为报,来世结草衔环以报姐姐恩情。”
我心痛如绞,泪如雨下,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声音:“你放心,我会将他视如己出,好好把他养大,不会让旁人欺负了他去。”
淑妃笑了:“有姐姐这句话,舜华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日头西沉,淑妃看了一眼窗外,眼底是深深的眷恋:“我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姐姐,这孩子就叫弘昉吧,他是我生命的延续,是我全部的希望。”
“好!”
“皇后娘娘,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还请您移步。”温太医语气沉重,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此起彼伏地啜泣声。
“淑妃娘娘,微臣准备了麻药,会减少您的痛苦。”这话过于残忍,温太医垂着头,不忍与淑妃对视。
淑妃默默的点了点头“有劳了。”
我双腿酸软,在颂芝地搀扶下,一步一回头地挪出了产房。
吸入麻药之前,淑妃望着养心殿的方向,小声地说了句:“皇上,舜华不能陪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