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一边说话,一边咳出几口血,他似乎想侧头让血从嘴角流出,但脖子却几乎动弹不得,只能猛烈的呛着自己脸和脖子都红了。
“啧。”阮幸怕他呛死了浪费自己一颗疗伤丹,有些嫌弃的用他脏兮兮的袍角擦去多余的血迹。
“劳驾,我现在这个伤势,还需要你帮我再拿几颗疗伤丹。”
谢怀淡淡说道,漆黑深邃的眸子看着阮幸,似乎打定主意阮幸不救他到底他就什么都不会说一样。
“喂,疗伤丹很值钱的,你的封口费只够我用一颗来救你。”
她的二品疗伤丹在论道的时候可以卖出七十一瓶的高价。
至于谢怀,反正都是熟人了,给个一百灵石一颗的友情价不过分吧。
“我的储物袋里面有……只是我现在没办法打开,等我能动了,双倍还你。”
眼下有求于人,谢怀的语气罕见的示弱。
阮幸道:“十倍。”
谢怀毫不犹豫:“可以。”
“嗯?这么大方?”阮幸诧异的嘟囔一句,反正这次模拟她肯定是要救谢怀的,毕竟还要套话,习惯性的讨价还价只是想要多磋磨一下谢怀的心理。
她掏出一瓶疗伤丹看也不看的朝谢怀嘴里灌。
“唔……咳咳!够、够了……”
“你叫的能不能再不正经一点?”阮幸凉凉道。
谢怀眼尾泛红,没什么力气的瞪了她一眼,随即半阖双目,开始运起法力化解药性调养伤势。
阮幸百无聊赖的看谢怀运功疗伤,在心里数着时间。
差不多六个时辰过去,谢怀终于醒了过来。
他颤抖着身子缓慢的坐了起来,苍白的手捂住胸口,脸上的表情压抑不住的痛苦。
阮幸忍不住说起了风凉话,“哎,你说你,自己开的大招把自己搞成这样,真是找罪受。”
“必须如此。”谢怀苦笑一声,“我必须做得到,才有资格回魔境。”
魔境就是北境,只是叫法不同。
阮幸对北境并不了解,只是听过那么一两句,不过在她的印象里,好像是所有魔修在五州无处容身,所以才全都被赶去了北境吧?
怎么听谢怀这个意思,北境还是什么朝圣之地不成?很高贵吗?去的人必须有建树?
阮幸这般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谢怀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这世上任何一个魔修都可以留在魔境,那不是什么岁月静好的地方,如果有得选,大多数魔修都不愿意生活在那里,只有我,想去但不能去。”
“这是为什么?”阮幸不解。
但这一回谢怀不再有问必答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转移了话题,“你不是想安全回宗门秘境吗?”
“对啊,不然我救你干什么,你最好不要骗我哈,你现在这种情况我想杀你可不是什么难事。”
谢怀低下头,静静道:“这一次,我不会骗你。”
阮幸还是不信,“那你发誓。”
谢怀:……
他有点无奈的看了阮幸一眼,叹口气道:“我发誓……”
淦,还是想骗她!
阮幸生气的提醒:“加名字!”
“……我谢怀发誓,这一次无论发生何种情况,绝不会骗刘波一字一句,若违誓言,永生不得心中所愿。”
“还想用假名来骗我是吧?”阮幸无力的吐槽。
“不骗你,我真名就叫谢怀。”谢怀垂眸淡淡道:“又没有人认识我,我为什么要编一个假名字,在寒山秘境骗你是不想让其他外门弟子认出我来。”
“所以……脸也是真的?”
“是真的。”
阮幸有点难受了,“那我听说你们魔修有一本脱胎于妖兽化形的术法叫做幻形术……”
谢怀有些茫然,不知道阮幸为什么会提起这个,但还是解释道:“是有这门术法,若是练成,拟态连归墟期都能瞒得过,不过人族不比妖兽,即便是练气期的妖兽也有几百年的寿命,幻形术极尽压缩却还是至少需要上百年才能练成,没有人会为了一本没什么大用处的术法浪费百年时间的,所以这门术法渐渐也就成了鸡肋,不再出现了,你是如何听说的?”
呵,怪不得她模拟中花了几十年时间才练到了二重……
阮幸有些沮丧,“忘了,算了,不重要了。”
“满意了吗?还有什么想问的?”谢怀语气平淡。
阮幸点点头道:“有,徐思溪是怎么回事?”
虽然她觉得徐思溪在宗门中的定位,不可能背叛宗门和魔修勾结,但还是得问一嘴才保险。
谢怀想了想,他都快把这个人忘了,因为他不重要。
“只是一次交易关系,我把面具法器借给他,他帮我更改比试对手,这样我就不用为了比试时还要小心暴露费神,仅此而已。”
他当时只是想让借徐思溪的力通过金台论道而已,把面具法器给他怂恿他进秘境也是为了顺手把他也解决了再把法器收回来。
只是没想到傅清鸿和傅雨二人有点难缠,超出了他的预料之外。
谢怀回答完,静静的注视着阮幸等待着什么。
“那个……”阮幸挠了挠下巴,“再发一遍呗?其实我真名就叫阮幸。”
“……”一阵可疑的沉默过后,谢怀再次发誓,终于将两个人的名字全都说对了。
这下阮幸暂时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要问了,如果有的话,等想起来了下次模拟再问也行。
“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出去了吧?”
“再等等,别着急,我再养两天。”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再等两天那两个修士就该过来了,不过门口的阵盘机关已经被阮幸暴力破坏掉,也不知他们俩看到狼藉的通道入口会选择下来还是离开呢?
“养不了两天了。”阮幸说道:“除非你已经做好两天之后打一架的准备,我可不会帮你,因为我也打不过。”
这可是实话,那两个修士一个筑基后期一个筑基中期,若非两人受伤且没有防备,她就算偷袭也不可能有胜算的。
私心而论,她并不想和那两个人在树洞里遇到,他们肯定也会看见傅雨姐弟俩的尸体,说不定会上来拼命,她还没有问出安全离开秘境的方法,可不想就这么浪费了这次模拟次数。
闻言,谢怀长长的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个树洞里并不安全,随时都有人可能进来,通道入口他布置的机关想必也没了,而且他现在如果遇到人一定没有还手之力,只能全指望阮幸,退了一步道:“那就一天。”
他已经恢复了一些法力了,身子也能动了,取出自己的储物袋拿了十瓶疗伤丹给阮幸,又拿出来一瓶给自己吃了。
这么多疗伤丹?不会是在徐思溪那里进的货吧?
阮幸腹诽着将这笔巨款放进储物袋,托着下巴又等了谢怀一天。
她可不敢在谢怀面前入定修炼,或者是做别的什么事,还是那句话,魔修没有可信度,有时候为了利益可以暂时相信,但永远要小心提防不要留下破绽。
终于到了第五天,在阮幸神游的时候,谢怀已经不知何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也打理的清清爽爽,恢复了光风霁月的翩翩公子形象,一点也看不出来几天前只剩一口气的模样。
阮幸看着他将信将疑道:“你这就好了?”
谢怀嘴角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你猜呢。”
阮幸撇了撇嘴,“装模作样。”
她噔噔小跑过去拿起了那一大块儿养魂木,“这个就归我了没意见吧?”
“随你。”养魂木对他没用,虽然带出去也可以卖个一两万灵石,但对他来说,没那个必要,不至于因此在这个时间和阮幸发生嫌隙,而且阮幸才刚刚救过他,她一个修鬼道的邪修,更需要这块养魂木,谢怀看都没看她,径直走过去捡起地上散落的宗门玉牌,辨认了一下以后挑出其中一枚,开始发送群发消息。
嗡的一声,其他几枚玉牌也同一时间亮了一下。
阮幸眨了眨眼适应了一下眼前突然变换的色彩画面。
谢怀突然开口道:“寒山秘境被玄冰宗掌握在手心,里里外外都被玄冰宗犁遍了,可金台秘境不一样,他们并没有掌控这个秘境,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在秘境空间最脆弱的时候开了一道门供人出入,所以我们这些修士进来了以后是出不去的,只能从里面再开一道门。”
“傅雨他们两个就是被派来开门的人,这颗早已死去的参天巨树就是秘境核心,只不过在被我干扰后,这扇门通向的目的地变成了魔境,我要通过这扇门回魔境,而这秘境中一百多玄冰宗的内门新秀,就是我回魔境的门票。等我的门票都出去了,我再离开秘境,就可以撤回干扰,让你安全返回宗门。”
“我可以撤回干扰放你离开,但我的门票,不能丢。”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坚毅。
“好吧。”这些弟子中唯一跟阮幸有过几句话交集的也就是傅清鸿,熊大成,徐思溪几人了,她也不是很在乎这些人死不死。
但她转念一想,谢怀的那个可以隐藏修为的法器还在徐思溪那里,开口道:“徐思溪那儿的面具法器……”
“我现在没能力去找他,如果他还活着,收到讯息后应该已经出去了,到时我自然可以收回法器,若他死在了秘境里,那我也没办法,若是最后等我离开秘境撤回干扰他还没走,那往后那个法器就与我无关了,你有本事拿,自然是你的。”
“也行。”阮幸想了想,点点头。
她这几次进来后都是直接把玉牌丢了,因为没办法边躲避追杀边收集信息。
不过下一次她已经想好怎么办了。
耐着性子陪谢怀等待了三天,原本阮幸还担心那两个修士会过来,不过谢怀却信誓旦旦的认定所有中州修士收到傅雨的消息一定会离开,傅雨在中州修士中威望似乎很高。
还真让他猜中了,这三天都是平平安安。
第八天的时候谢怀终于道:“我要走了,等我出去后再过一个时辰,你就可以安全回到宗门了。不过,你一个邪修,为何还要继续呆在南州?跟我回魔境不好吗,省的整日提心吊胆。”
“人各有志,你就别管了。”她可不是邪修,她修的是正道功法好不啦?随便敷衍了一下谢怀,她又道:“对了,外面那个灰衣老头,元婴期魔修,他跟你什么关系啊这么配合你。”
谢怀恍然了一下,才道:“约莫……算是我的师父吧。”
你们魔修连师承都这么模糊不确定的吗?阮幸不懂。
“告辞。”谢怀双手交叠行了一礼,随即拿出玉牌离开了秘境。
阮幸忍不住有些佩服了,这小子真的把扮演当成一种习惯,到最后了都还维持着‘玄冰宗弟子谢怀’彬彬有礼的姿态,而不是像一个‘魔修谢怀’。
阮幸在地上随便捡了一个玉牌,玉牌的主人已死,她和前主人如出一辙的通玄经灵力轻易便获得了玉牌的指令权,等待了一个时辰后,她迫不及待的使用玉牌传出了秘境。
随着一阵晕眩感,阮幸睁开眼看到的便是天晴海阔,葱郁山林,鸟语花香,禁不住大笑三声,“哈哈哈!我出来了!”
等她冷静下来,才发现周围还有好几个筑基后期的内门弟子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她。
阮幸似乎都能从他们的目光中读出他们的想法。
‘这谁啊?八天就出来了,这么高兴,有奇遇?’
‘我看不像,估计是疯了,真可怜。’
这几个弟子有些眼熟,都是金台论道时的裁判,此时奉命在这里守护通往秘境的传送阵。
一般来讲,除非是在秘境中遇到危险不得不出来,好不容易进去了,这么早出来那不是耽误时间,说不定这点时间就会错过一个奇遇。
按照以往的惯例,前一个月基本是没人会出来的,阮幸这种情况当真少见。
她恍然想到,对哦……还得解释一下秘境的情况,可是……只有她一个人活着出来,这也太可疑了……
即便她确实什么也没干,如实讲出谢怀搞出的大事,也不会有人信的。
你要是没跟人家合谋,人家凭什么放过你?
糟糕,她好像要给谢怀背黑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