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起身去厕所。回来后大家都各自散去,只留风子一个人在那里坐着。
“太不够意思了吧,不等我回来就走了。”梅子嘴里嘟囔着。
“他们说太晚了,都有事,就先回去了。”风子说道。
“坐会吧,刚才我给你换了茶。”风子话语间带着温柔地说道。
梅风子心里很清楚,这是大家在为他创造条件,让他和梅子有机会独处。这个时候都喝了酒,多少有些飘了,有倾诉的欲望,也有倾诉的冲动。
吃饭的是包房。这时候客人已走完,员工们也陆续下班,只有雯雯好像还在收拾私人物品没有离开。
“雯雯。走的时候门口的灯你就不要关了,我走的时候再关。”风子打开包房的门,对着外边的雯雯喊道。
餐厅就几个人,这么长时间以来,大家关系都处的很好。老板可亲,大家伙就可爱,所有人都把餐厅当做了自己家,谁走在最后,都会帮老板多想点水电气关了没有。
“嗳,好的,我这就走了。”雯雯说着向门口走去。
风子回到包间,在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
“现在餐厅利润怎么样,应该比开始成本要低些了吧?”梅子干过多年餐饮,也算是内行,问的问题都比较专业。
餐厅刚开始几个月,成本肯定是高。需要补充很多东西,有的还是想不到的一些开支忽然之间就都冒了出来。所以,餐厅在开业几个月之内,即便生意再好,也是很难赚钱的。
“还行,成本控制得很好,浪费也不多,反正比预想的好多了。还是要感谢你的帮助,没有你……”这么长时间,这是风子面对面第一次对梅子说感谢的话。话虽然被梅子打断了,可他也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这些就别说了,好好用心去干,比啥都强。”梅子好像也并不想说太多话,好像只想感受彼此之间空气的凝重。
对,她神态有点幽怨,此时似乎这种东西比平时还要凝重一些!
“哦,对了,我可能明天要回家几天。”梅子说完把脸轻轻地偏向窗外,仿佛远处有她太多割舍不下的东西。
“家里有事?”风子接着梅子的话问道。
“也没啥事,都是一些小事。”梅子把头转了回来,看着桌子上的茶壶说道。
“你这么些年也确实不容易,辛苦了!”风子本来不太会说暖人心的话,但他觉得此刻有必要有点态度,让梅子感觉到他的改变和对她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关爱。
“谁容易,谁都不容易,你就容易了?”梅子苦涩中微微透出些笑意,看着风子说道。
“我是男人,什么苦都能吃,无所谓。”风子伸伸腰,想尽量让谈话轻松些。
梅子轻轻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让风子顿感有些不舒服。这啥意思,是鄙视我还是嫌弃我?
“根本不是吃苦的问题。人有时候想吃苦,老天都不一定给机会。能吃苦也说明不了什么,吃苦本身并不一定有多少价值……”梅子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回忆什么。
风子盯着梅子,他可从来就没听过梅子说过这么有哲理的话。如果不是风子读过几天书,这话听起来还真有些费劲。不对,现在本身理解起来就有些费劲。
难道梅子有太多说不出的苦?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还是很多人羡慕的老板。或者是它经历过太多生活的波折和坎坷之后无意之间的表达?那也不对啊,从她这么多年不变的身材和容颜看,她也不像受过很多生活之苦的人!
那她这是替人感伤,为别人的经历总结的生活经验从而有这些感概。
“干嘛老盯着我,我那里不对吗?”梅子下意识地用手摸摸脸。
“哦,不是,我是听你说的太有道理了。跟我们的先贤,孟子啊老子啊一个味!”风子忽然有了说笑的灵感,她用逗人的口气说道。
“讨厌!就你读过几天书啊,别人都不会说话!”梅子忽然噗呲一笑,斜眼瞟了一眼风子。
“不是不是,我是说刚才你说的话真有点让人醍醐灌顶,真的很启发人!”风子内心的幽默彻底被释放了,他顿时觉得浑身舒畅,好轻松好轻松。
十几年前,风子为什么没有这个幽默?哪怕是假装夸人也行啊,那时为什么就没有?
他始终觉得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一本正经,才会显示出高大的形象。只有板板正正,女人才会对你刮目相看,或者女人才会对你另眼相看!
一个男人,如果只是按照自己心里对自己规定的标准去做事,由于这些标准受到个人因素的限制,就会让对方无所适从,甚至会感觉无法面对。
就在这一刻,风子感受到了女人对男人的渴求,可能远比男人自己想到的要简单。
让她们笑,让她们心里舒畅,可能才是她们内心真正想要的。
其实风子是会幽默的,也是懂幽默的。上小学和初中,每年学校举行的活动,他都和同学搭档说相声或演幽默剧的。
那他幽默的天性又是什么时候消失或被生活磨灭的呢?
其实是高中毕业后,他渴求的学业和心中燃烧的熊熊憧憬之火被现实给浇灭,他不得不回家面对深山峡谷,不得不将要像代代祖辈们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从贫瘠的土里抠食之后,他性情就发生了他自己都觉察不到的改变。
那种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对知识的渴求,让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经历着无情的毒打!
这种影响是深刻且深远的,尤其是在不自觉或自己根本无条件改变也不能改变之后,它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直到无法撼动。
就在这一刻,风子内心那个沉睡已久,如同襁褓中的婴儿被再次唤醒。他感觉无比的爽快,无比舒服!
这好像才是恋爱的感觉,这才是一个男人和女人独处时该有的气场!
这种感觉就如同被囚禁太长时间的雄狮,一旦冲出牢笼,便是它天性发挥的时候。
“讨厌!”多么精致而华丽的两个字,风子从来就没从女人嘴里听到过!
这时的梅子从嘴里说出这两个字,这就是全部汉字中最好听最悦耳的两个字!风子为什么就不知道这两个字还有如此分量,它有如此震撼力呢!
“你知道这会我从你脸上看到什么了吗?”风子依然假装严肃地盯着梅子问道。
“什么?”梅子又一次把手不自觉地伸到脸上,用小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鼻尖。
“我老家山坡上有一种草,这种草一到春天,她就开出一朵朵粉色的小花。蜜蜂就爱这种小花,在它周围嗡嗡飞着,酿出的蜜特别好吃特别香。小花会随着山风,摇曳,像跳舞一样。”风子说着,好像被自己描绘的景象所陶醉,眼睛有些迷离。
“什么意思!”被风子这么一形容,梅子好像有些心驰神往。不过她马上意识到,风子说这些,应该还有别的意思,于是问道。
“你这时候的脸,就像那一朵朵的小花,特别美!”风子把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自己也为之一震。不过他发现自己说完后,梅子脸更红融更红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