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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向出租屋出来后,夏吉祥见天色尚早,也就九十点钟,便想去市政公署一趟,去见见宫远航。

于是他一边在街上快步行走,一边思忖见面时说些什么;

说句良心话,自从目睹宫远舟撞死在眼前,夏吉祥一直有种愧疚心理,觉得没救下宫家二少爷,见到宫主任无法交代此事。

不过他既然领受了任务,要潜伏在宫远航身边,这件事他迟早都要当面有个交代。

所以他清理了下思路,给自己的当天行程做了个安排;

首先是金素贞那里不去了,改去银行再提一千元钱,好应付日常花销。

再就是去市政厅跟宫远航打个照面,交代一下宫远舟的死讯。

然后他还要去宪兵队见内田川次郎,汇报一下宫远航的反应,以及昨晚沪西发生的剿匪行动。

因为按照日本人述职序列,内田少佐是他的直属上级,他有什么情报必须立即汇报给他。

至于假和尚的上级则是助理处长营田,级别要比内田少佐高得多,所以搞钱的门道也很直接···

嗯,日本人一贯简单直接,直接纵容汉奸便衣队去抢赌场,如果和尚没邀请夏吉祥参加,他现在连汤都喝不上,更别说分成了。

实话实说,昨晚假和尚所作所为,尤其跟他说过八旗子弟屠戮汉人,以及那番满族征服中原的杀伐统治言论,对夏吉祥触动很大。

假和尚所谓的帝国主义,其实就是赤·裸裸的强盗逻辑,征服者获得一切,被征服者如果不想被消灭,就得及早投效作鹰犬,以期在新秩序下分得一份功名利禄。

俗话说将帅无能,害死三军,国军因为指挥无方,一败再败,让广大民众对贪腐横行的民国政·府失望透顶,觉得抗战毫无胜利希望可言。

随着国土大片沦陷,投降思潮普遍盛行,抗日战场上已经出现十几万成建制投降的国军军队,甘心充当汉奸走狗。

随着旧秩序的崩坏,投靠日本人的汉奸们,就像假和尚、夏吉祥这样的强徒就可以凭借武力,恣意妄为,一夜暴富。

这就是昨夜,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如今夏吉祥身上还揣着价值四千大洋的银票。

如果国势衰亡不可逆转,依附日本人就能获得荣华富贵,就能在维新政·府中获得一席之地,那么自己暗杀贼寇,坚持抗日,还有何意义?

夏吉祥朝着银行方向走着走着,不禁有些迷茫了···

也许多读些史书,多看些报纸书刊,看看那些社会精英,国学大哲们如何评论时事,也许能找到一些出路吧。

夏吉祥原地思忖片刻,决定忙完这些事后,下午去同文书院,好好看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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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

市政厅,经济计划署。

夏吉祥出现在走廊上,他缓步来到主任室窗前,正看到宫远航坐在窗边的办公桌前,摆弄着一只竹丝编就的鸟笼子。

鸟笼里,蹦跳着一只的画眉鸟,啼声清脆,非常活泼。

宫远航面容憔悴,明显睡眠不足,眼睛上有几道血丝,他一动不动,长久凝视着笼中的画眉鸟、

直到感觉窗外有人,宫远航才悸动了一下,长长叹了口气。

夏吉祥轻声说了一句:“宫先生,是我,夏和元。”

在外人眼前,夏吉祥一般称呼宫远航宫主任,私下里他称呼宫先生,以示特别尊重,这是一种感恩心态。

“和元啊,进来吧。”宫远航说着,戴上了金丝眼镜。

夏吉祥走进主任室,站在宫远航面前,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宫远航咳嗽一声,反而当先打破沉默,缓缓说道:

“和元,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了,小舟他···他不在了···”

说着,宫远航眼镜下滚落两行泪珠,滴在桌子上,惊得画眉鸟啾啾叫了两声。

“宫先生,我很抱歉,我当时没料到···”

“不要说了,这事与你无干,多说无益。”

宫远航摇了摇头,闭上眼睛,苦笑着说:

“小舟一贯倔强,他已经抱定必死信念,别人是劝不动的,日本人不会杀他的,嗬嗬···嗬嗬嗬,谁会杀一只会下蛋的金鹅呢?

嗯?我们宫家有钱啊,有的是钱,是可以花钱赎人的啊,小舟他···他是一心求死啊。”

夏吉祥无言以对,只能垂下头沉默。

就见宫远航哽咽半晌,捧起鸟笼,摩挲着絮絮说道:

“这只画眉,是我早上在集市上遇到的,真是触景生情啊,就买了下来。

···小舟天性善良,感情细腻,记得小时候,他养的画眉死了,就哭了好久,那伤心欲绝的小模样,实在让人心疼。

我就买了一只画眉送他,结果他打开笼子就放了,然后对我说···他当时仰着头,小脸上挂着泪珠,很认真的说,哥哥,是我错了,我既然给不了阿乌幸福,就应该早点放它自由。

我不能再这么自私了,为了自己的喜好,再禁锢一个小鸟的自由,我以后再不养鸟了。

···果然,以后小舟他···再也没有养过鸟。”

说着,宫远航将鸟笼伸出窗外,打开笼门,晃动了两下,眼瞅着画眉鸟飞出笼子,飞上了树枝梢头,继而鸣叫几声,一飞而逝。

望着画眉鸟不见踪迹,宫远航怅然说了一句;“唉,被人养大的家巧儿,终究是飞不远的,迟早会落入猎人的陷阱。”

夏吉祥觉得宫远航话里大有深意,很有宿命论,好像知晓他弟弟被捕的必然结果,同时总觉得自己没尽到责任,有必要为他做些什么,便接过话头说;

“宫先生,令弟的灵柩如何处置,是运回钱塘老家,与他妻子栾洛灵合葬在一起吗?

恕我冒昧,如果宫先生能用到在下,我一定效劳。”

这句话,让宫远航若有所思,他深深看了夏吉祥一眼,缓缓开口道:

“和元,我知晓你的心意···唉,我公务繁忙,无暇离开···呵呵,说实话,我这个位置,不知有多少人惦记着,原本死者已逝,勿需辛劳你再回钱塘一趟。

只是小莹在我身边做秘书,以她跳脱的性格,实在不适宜待在维新政·府这样的是非之地,如果你能以为她姐姐治丧的名义,将她送到苏州,交给她的亲眷严加管束,就算帮了我的大忙了。”

夏吉祥马上表示:“宫先生,你放心好了,我愿意护送栾小姐返回苏州,保她一路平安无事!”

宫远航看着他恳切的面孔,点了点头,轻声说;

“和元,你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我相信你,也只能依靠你,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