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缪春香说她早已知道丰贵出轨的事情,缪依然和丰天然都大吃一惊。
一点不错,事情还要从一年以前说起。
缪春香在丰沛然家,那一天,她带着凌跃跃出去玩。走到南木桥那儿,忽然一辆小轿车“嘟”一声停在他们面前,车门打开,丰贵从车上下来,叫了一声妈。接着,从车上又下来一个打扮妖艳的女子。丰贵介绍说:“妈,这是小李,李红。”
那个叫李红的妖艳女子大大方方地站到缪春香身边,拉住缪春香的手,居然叫了一声“妈”。
缪春香大吃一惊,她理不清头绪,想不起这人是谁,为什么该叫她妈。丰贵把她拉到一旁,小声说:“妈,李红,她……愿意为我生个儿子,我心想沈晓容不愿意生就算了,总有人愿意!”
缪春香说:“这……这行吗?沈晓容知道了咋办?”
“她不知道!先瞒住她!”丰贵想了想又说,“今天的事你知道就行了,你也帮我保密,家里的其他人也最好不告诉。”
缪春香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也理不出头绪,看丰贵和李红上车后,绝尘而去。
缪春香果然对谁也不说起。她还专程去看过沈晓容,试探地说:“晓容啊,子嗣是维系夫妻关系的纽带,我劝你还是趁年轻,再生一个吧。”
沈晓容听缪春香又旧事重提,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你们就是重男轻女!再说,再生一个也不一定就是儿子!”
缪春香说:“你咋比我还笨?我听说,怀起三四个月等娃变全以后,去医院用那啥……叫b超吧?照一下就知道了。”
沈晓容说:“知道了又如何?知道了还能变过来?”
缪春香说:“说你笨你还真笨!知道了是女的,就打了,是男的,就生!”
沈晓容说:“那是违法的,医院不会告诉你是男是女!”
缪春香冷哼一声,“你就是一根筋!以为医院都是圣人?拿点钱给那个搞b超的,他啥都说了。龙凤镇卫生院我就有熟人。”
原来,当年丰沛然连生两个女孩,虽然都扔了或送人了,没留下,但缪春香到底心里不落忍,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虽然第二个孩子被缪依然捡回去扶养起来了,但第一个孩子到底死了。她怕造孽太多影响她和丰沛然的福气,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让丰沛然第三胎生个儿子。
可是怎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生出儿子呢?
缪春香自然想不到用b超鉴定胎儿性别这些,她的办法是求菩萨保佑。她见了庙门就烧香,见了菩萨就磕头,想要贿赂得菩萨心软,给她们一个男胎。可能是菩萨原则性太强,她们香火钱花了不少,可是菩萨还是面无表情,没有作出承诺。丰沛然到底读过书,知道的事情更多一些,就对缪春香说,医院里有一种机器叫b超,照一下就知道胎儿的性别,可以在胎儿三四个月的时候,去检查检查,是男胎就留下,是女胎就流了。缪春香想起第一第二个求菩萨保佑并没有效果,就和丰沛然商量着,换一个思路。
龙凤镇卫生院的b超医生是凌家的远房亲戚,她们决定找她帮忙。丰沛然是老师,自己去说觉得有些不便,于是让缪春香去说。但那个姓范的医生说告知家属胎儿性别是违反规定的,不愿告诉。缪春香就请范医生出来吃饭,在饭店的桌子下面给了她一个大大的信封,里面装有两千块钱。那范医生看在钱的面子上,就告诉缪春香,丰老师肚子里怀的,是个香炉脚脚。这位范医生说了这句话,大概也不违反规定,因为她并没有告诉孕妇家属胎儿的性别,香炉脚脚并不指明男女,而法律只是禁止告诉男女。但缪春香一听就明白了,在龙凤湖,香炉脚脚就是指儿子。果然,丰沛然的孩子出生后,真是儿子。
缪春香因为搭上了范医生这根线,后来还介绍好几个孕妇用同样的方法鉴定了胎儿的性别,也造成了好几个女婴没能来到这个世界。
沈晓容自己其实并非不知道缪春香所说的办法,但她还是犹豫,“如果真生了个儿子,既健康又聪明,大人们偏心难免,那亭亭的日子就没法过了,那就太不公平了!”
缪春香决定沈晓容简直不可理喻,骂道:“你让我老丰家绝后那才叫不公平!你就执迷不悟,有你哭的那天!”
骂完拿上行李就离开了丰贵家。
缪春香原本打算,如果沈晓容愿意为丰亭亭办残疾证,再怀二胎生个儿子,那么她就出面管一管丰贵,让他回归家庭,好好和沈晓容过日子。没想到沈晓容不但不听她的话,还怪她重男轻女,心想这沈晓容足够恶毒,这不是要成心绝他们的后吗?说起来,丰沛然生不生儿子,与她并没有直接的关系,要绝后也绝的是凌家的后,她并不认为外孙是她的后人,但她缪春香尚且积极出力,差点没跑断了腿,那也只是为了让她在凌家有地位不被歧视罢了,而沈晓容生不生儿子,那就是和她缪春香直接相关了。
一想到丰贵会因这个沈晓容的执迷不悟而绝后,缪春香都气死了。
于是,缪春香决定不但要帮丰贵隐瞒,而且还要协助他们把孩子生下来,而且还必须生一个大胖儿子。
丰贵就在龙江市郊区租了一处偏僻老宅,安置了李红。找房子添置家具等,缪春香还出了不少力气。
那李红原本是个外地女孩,在一家KtV当服务员,为人轻佻又好吃懒做,人生目标就是游手好闲过好日子。她才不在乎这好日子是怎么来的。丰贵和她讲好,等生了儿子后,丰贵给她一笔钱,留下儿子,两人分道扬镳。
两人同居后,没多久李红就怀孕了。到孩子四五个月时,缪春香偷偷带他去龙凤镇卫生院找范医生做了b超检查,说是个男孩,把缪春香和丰贵高兴的。
这一切一切,缪春香也都知道,令人“佩服”的是,她不但守口如瓶,不告诉任何人,包括丰云在内,甚至在李红怀孕后期,当丰贵不方便去的时候,她还去出租屋住着帮忙照顾。
由于丰茂和丰盛都在龙江市买了房子,她在市里住个十天半月的,一会儿说在这家一会儿说在那家,就这样瞒着所有人,把李红照顾到了预产期。
前不久,李红的孩子生了,果然是个男孩,缪春香还去伺候月子。那李红生了儿子以后,就吵闹着要丰贵离婚娶她,还给沈晓容打去电话,言语之中颇有优越感,大有示威之意。
这样一来,沈晓容就啥都知道了,吵着闹着要和丰贵离婚,一时丰贵家闹得鸡飞狗跳。
当沈晓容听说这事缪春香早已知道,不但不批评管教儿子,还帮着儿子隐瞒,甚至去照顾李红,气得大骂缪春香三观不正,纵子犯错。
沈晓容思来想去,特别是想到丰亭亭是个弱智儿童,怕她在这种畸形的家庭关系中生活受委屈,坚决要离婚,想带着丰亭亭单独生活。但丰贵想到自己是领导干部,而且听上级的意思有提拔他去市交通水利局的打算,担心这种关键时刻因这种原因闹离婚影响不好,所以不同意和沈晓容离婚。
况且那李红原本说好的生了孩子得一笔钱就走,现在又反悔,和他纠缠不休,也让他烦。说到底,丰贵并不想和沈晓容离婚,沈晓容有文化有体面的工作,那李红除了人年轻点长得妖娆点,没一点可取之处。这段时间见了丰贵就撒泼打滚要丰贵离婚娶她,原先的温柔可人也荡然无存。要不是看在那大胖儿子的面子,可能早已被一脚踢开。
就这样,这段时间,家里闹得那是不可开交。
缪依然和丰天然听缪春香讲完事情原委,既震惊又愤怒。
“这个丰贵,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丰天然气愤地说道。
“姨妈,你早就知道了,怎么不早点管管丰贵呢?”缪依然责怪道。
缪春香无奈地解释道:“我也是被沈晓容气糊涂了!我早就给她说过,要生个男娃才行,她就是不肯!”
丰天然气得跺脚,骂道:“妈啊,妈啊!你咋这样糊涂!你还怪沈晓容!这事原本就是你丰贵不对!你简直是是非不分!”
她们讨论了一下,最后决定周末缪依然和丰天然一起去看沈晓容,探探口风。
到了周末,缪依然就率先打电话给沈晓容,说这周她们姐妹俩要去看她,并顺带送丰亭亭回家,“二嫂啊,亭亭这段时间进步老大了,为了奖励她,我们给她说过,两个姑姑和妈妈这周周末带她去公园玩。你看你有空吗?”
沈晓容明显精神状态不佳,但想到女儿,还是答应了。缪依然和丰天然来到了沈晓容家,她们看到沈晓容神情落寞,形容憔悴,失了往日的精明和神采。
沈晓容一看见缪依然和丰天然就哭了。对于丰家这四个大小姑子,沈晓容最喜欢的就是缪依然了。缪依然虽说不是亲小姑,但缪依然的睿智和善良,特别是缪依然把丰亭亭带到龙凤湖国际学校上学,把丰亭亭培养得很好,丰亭亭性格逐渐变得开朗,成绩也有了较大进步,沈晓容心里还是感激的。至于丰天然,她的心直口快,待人真诚,也很令沈晓容喜欢,况且丰亭亭在学校里,也主要是丰天然在为她带着引着。
丰天然从家里带了许多新鲜时令蔬菜过来,还带了一只老母鸡。姐妹俩把它杀了,炖了一锅香喷喷的鸡汤,又动手炒了几个菜。有鱼香肉丝,糖醋排骨,干煸四季豆,凉拌黄瓜,都端上来摆了一桌子。
这些菜都是丰亭亭最喜欢吃的,在饭桌上,看孩子吃得很开心,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沈晓容终于也暂时忘了烦心事,不禁展颜一笑。
第二天一早,三人带着丰亭亭去儿童乐园玩。
丰天然带着孩子去玩,坐了过山车,又玩碰碰车,然后又去跳蹦蹦床,姑侄俩乐得合不拢嘴。
缪依然和沈晓容坐在树荫下喝茶聊天。
缪依然指着远处像只小麻雀一样的丰亭亭,对沈晓容说:“二嫂,你看看!你看看亭亭!她好开心!”沈晓容顺着缪依然的手指看过去,果然看到丰亭亭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那一瞬间,沈晓容甚至怀疑那个诊断丰亭亭是脑瘫儿的医生,是不是根本就在瞎扯。缪依然看着沈晓容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轻声说道:“二嫂,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为了咱亭亭,你也要坚强起来。”沈晓容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缪依然和丰天然决定找丰贵谈一谈。
丰贵在电话中说,他在一个叫“浪漫满屋”的咖啡厅等她们。让她们自己晚饭后过去。
缪依然问沈晓容要不要一起去,沈晓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去,丰天然也说她不想去,愿意在家陪沈晓容母女。于是,缪依然就单独去见丰贵。
缪依然下楼打了个的士,直接去了那个叫浪漫满屋的咖啡厅。
那个咖啡厅位置非常偏僻,在一条小巷子的尽头,门前有两棵很大的柳树,柳丝随风飘拂。
缪依然抬头看看门楣上方的招牌,确认了一下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字体,就走进大门,上到二楼,推开一个雅间的门,果然看到丰贵独自坐在角落里。
缪依然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过丰贵,那丰贵看起来显得疲惫而沮丧。
缪依然径直走到丰贵桌前,在他对面坐下来,严肃地看着他。
丰贵招手叫来服务生,让他煮两杯咖啡送来。“不要加糖,”丰贵说。
“哥,你觉得你这样做对得起二嫂和亭亭吗?”缪依然开门见山。
丰贵低头不语,默默地搅拌着咖啡。
缪依然接着说:“你必须尽快解决和李红的事情,给二嫂和亭亭一个交代。”
丰贵抬起头,看着缪依然:“我知道我错了,但现在李红不愿意放手,她说我如果不离婚和她结婚,她就要背着孩子去我单位闹,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缪依然冷笑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丰贵说:“还不是妈老骂我不生二胎,我也想生啊,问题是沈晓容不愿意生!再加上那一次那个老张媳妇,和沈晓容骂架,就因为她有儿子,就骂我们是绝户,我也是气糊涂了!”
缪依然沉思片刻,说:“追究过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你现在应该妥善处理这件事。该怎样就怎样,不能这样躲着让事情继续恶化下去。你要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
原来,自从沈晓容闹起来后,丰贵就一走了之,躲着沈晓容。既不同意离婚,也不主动和解。
缪依然就丰贵的这种态度,问他到底准备怎么样?
丰贵抓着自己的头发,用力扯了扯,似乎这样能让自己清醒点:“我是不愿离婚的。那个李红可恨,当初说好的孩子生了她就离开,可是她现在变了卦。我怕她闹,这件事如果闹得单位知道了我被处分是免不了的。我上面的领导给我说了,可能会提拔我去市里,如果这件事闹出来,提拔是肯定没戏了,我也不想失去这个机会。所以,现在的关键,是如何处理好李红……从内心来说,我也从没想过要和沈晓容离,毕竟我也舍不得亭亭,她又是那个样子,我怕沈晓容带着她改嫁,对她不好……”
缪依然叹了口气:“那你的意思,是只要李红那面的事情摆平,你就回归家庭,和二嫂好好过日子?”
丰贵低下了头,小声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