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绢微有些犹豫的开口,“红棉,你似乎对世家之人有些看法?”
红棉看了看她,“二娘子,不敢欺瞒你,我对世家之人恨之入骨。他们赚尽天下财货骄奢淫逸,却不肯周济普通小民。”
韦小绢脸上微红的反驳,“大司农也是世家中人,我看他关心农事,却是个大好人啊。”
红棉闻言语塞,看了看韦小叶,便不作声了。
韦小叶看着韦小绢不由得轻笑,直到她脸上越来越红才开口,“哪里都有善恶。世家中人自然也不都是坏人,他们自小读书,不说人人有大才,却也是多出方元安这样的俊彦。”
“只是,他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人却是为了家族利益,不顾他人死活。其实这不难理解,比如咱们韦家。”
“若小杨将来中举,甚至当了官。假如有那么千亩良田,可以任由他赏人,你觉得他会给自家,还是给别人?再或许,族中有人犯罪,他是否会想办法周全?”
“即便他想按律法行事,家族中人求上门来,他如何应对?是与亲戚断了来往,还是在不影响他仕途的情况下徇私?”
“有一便有二。他当官久了,庇护的亲族友朋多了,自然韦家就更为兴旺。族中子弟也会有条件读书,有些天资的便会同他一样中举、当官。”
“若是族中人才不断,那韦家便也成了世家。族中势力越来越大,子弟越来越多,那么总有人横行不法,抢占小民的田地、财货,还有‘机会’。”
红棉听得连连点头,“大娘子这话不错。我阿爷当初脱了军籍,就是因为军中也同样有大量的世家,根本升迁无望。”
韦小叶听得有些感慨,“确实如此。所以只有想办法多赚些银子,才有机会脱离底层的艰难。只是,朝廷自来抑商,我们不得不找些官员做为靠山。”
“否则任你有千万身家,也照样不敌朝廷官员,所谓破家县令说的就是这个。幸好当初我与陆瑾瑜结识,才敢到县城开铺子。”
“之前遇到的种种困难,还不是仗着有他这层关系,才得李县令扶持?否则那什么县丞的妻弟,就能拿捏住咱们。”
“朝廷的官员,九成都是世家子弟占据。只有那一成半成的,才是十年寒窗苦读中了举人、进士的寒门子弟。”
“普通百姓不过勉强糊口,几家有能力供子弟读书?就算勉强读了,没有名师宿儒指点,也是事倍功半,难有长进。”
红棉也插话补充,“世家还相互联姻,关系错综复杂。得罪了一家便会得罪一片。所以,今日我才下了狠手,就是怕连累到韦家。”
韦小叶知道红棉有些不安,便安抚道:“杀就杀了,你没错。要不是小绢运气好,说不定就被人射死了。若当时是我追上他们,也会下狠手。”
“世家又怎么了?过阵子我嫁入侯府,韦家依附于陆家,那也是世家哩!”
韦小绢听的认真,想了半晌才道:“长姐,这么说的话,将来你嫁入侯府,咱们韦家就成了陆家的附庸?”
韦小叶点点头,“联姻嘛,实力相当就是联姻。要是差距太大,可不就是依附?等等,陆老侯爷的夫人便姓宁,红棉,你杀的那女子……”
红棉闻言脸色大变,“呃,大娘子……”
韦小叶感觉有些头大,不过事情已经做了,担心也没用,她便挥挥手打断了红棉。
韦小叶可是听陆瑾瑜提过一嘴,他有个表妹住在侯府多年,对他有些想法。不会这么巧,红棉杀的就是他表妹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和陆瑾瑜的亲事,说不定就会有变数了。
这件事本可以死无对证,知道韦小绢受伤的只有庄园内的人。这些人都是从南楚府带来的,倒不怕什么。
但是,还有个方元安也是亲历此事。
以他的聪明,一旦山中命案被发现,他便会怀疑到红棉身上。
虽然一个小女子力杀二十余人,普通百姓听起来会觉得匪夷所思。但方元安可不是普通人,自然知道有些世家豢养的高手能做得到。
这实在是个麻烦。
不过,韦小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又不敢把方元安灭口了。
韦小叶沉吟半晌一咬牙,“红棉、小绢,此事从现在起,你们要忘掉。以后任何人问起,都只是小绢被猎户流矢误伤,红棉也没找到凶手。”
两人连忙点头称是。她们自然也知道事情的轻重,那是打死都不能承认啊!
韦小绢的伤虽然没大碍,却也不是一两日能好,她只得留在庄园中养伤。
数日之后,韦小叶回到冠军侯府。
陆瑾瑜来看韦小叶时,提起了话头,“小叶,最近莫要出城。如果要回庄园,路上多带些护卫。我从亲卫营选了五十人留在府中,专门护卫你出行。”
韦小叶听得诧异,“京城到庄园并不远,何况有红棉在我身边。呃——是出了什么事吗?”
陆瑾瑜满脸严肃的点点头,“前几日宁家表妹被我娘赶出了侯府。她本来去了京郊的宁家庄园,想不到庄头来报,说她失踪了。”
韦小叶闻言暗叹,看来还真是她,“如何会失踪?身边没有护卫吗?”
陆瑾瑜摇了摇头,“她身边有个贴身丫头,另有二十名护卫。关键还有一名宁家的高手同行。庄头说她那几天去了山林狩猎,结果一直没回来。”
“宁家和侯府一起派了上百人去寻找,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就怕……”
韦小叶眨眨眼,“没有报官吗?京兆尹有数千差役帮着寻找,应该能尽快查到蛛丝马迹吧?”
陆瑾瑜闻言苦笑,“哪里指望得上他们?此时山林中的猛兽不少,普通差役去了怕是会有死伤。只能派遣些武技高手,雇佣些猎户。”
韦小叶有些沉默。
她想将这事原原本本说了。但是,心中又实在有些顾忌。
如果此时不说,以后被陆瑾瑜知道了,又不知如何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