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挑衅啊。
曲雾想。
即便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全都非常友好,甚至可以说是亲近的,但终究还是挑衅。
话说得漂亮,前面那段儿曲雾都几乎以为她是要示好了,但最后却又毫不掩饰自己的针锋。
想必今天他们出了这个门,玉洲就要传开了——面对南港来的贵客,面对温璨的下一任未婚妻,叶空这个前任,分明就在楼上却始终不肯露面。
无论是她怂了不敢见这些真正的天之骄女,还是她生气了嫉妒了就是不想给面子,都能各有说法,并且都不好听。
偏偏这个秦小姐这坑还挖得如此光明正大——这种风格,倒是和温荣有点像。
“但是没关系,”秦小姐见她明白了意思,微微笑着收回视线道,“今天见不着面,宴会那天总会见到的,那么还请曲小姐帮忙转告我们的热情。”
“那可不一定。”谢青在一旁插嘴道,“没准儿我们来这一趟把叶小姐惊着了,她要是病得更厉害下不来床,那岂不就能光明正大放温总鸽子了?”
正要往外走的秦小姐微微一顿,侧头看了曲雾一眼:“应该不会吧,曲小姐?”
曲雾正在低头喝最后一口水,闻言闲闲撩了她一眼:“不知道啊,我只是一个小店长,哪里能揣测我老板的意思?你们这么渴望跟她见面,就排队求呗,估计能拿到一千多号的牌子。”
“……”
秦小姐微微一笑,似不欲跟她做口舌之争,推门出去了。
谢小姐在后面抽了抽嘴角,瞅了曲雾一眼碎碎念道:“装什么逼,不过是个有点小钱的小画师罢了。”
曲雾不痛不痒耸耸肩,然后突然一个倾身一把抓住了正要跟着出门的涂晚的衣领:“你们搞什么?把这样一窝来者不善的东西引到这里来?存心看谁笑话呢?”
“那肯定不能是想看叶空的笑话。”
涂晚保持着被拉住衣领的姿势侧头看她,表情也有点无奈:“但你知道的,就算没有我们,他们也一样会来——所以还不如由我们带着来,好歹发生什么情况都能控制。”
曲雾哼了一声:“总之,我先给你个警告——叶空感冒还没好,她每年一生病就会拖很久,而拖的时间越久,她的脾气就会越差,这种时候就算没人惹她她都要搞人,要是有人惹她……”
她松开涂晚的衣服,哼了一声:“宴会当天我不一定能跟着,你看着办吧。”
“她要是砸了东西或者砸了人,你记得给林心舟打电话,让她哥哥开警车来,别人我不放心。”
涂晚:……
这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样的觉悟?
小涂总沉重地点了点头,理了理衣领出去了。
曲雾低头又开始给楼上的祖宗冲糖水,面前却降下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看,才发现还有一个人走在最后。
长得挺帅,气质稳重凝定,走路的时候不像云不像风,像一座山的倒影。
他从吧台前走过,对曲雾点了点头,很有礼貌——不是自矜身份而展现出来的贵族礼仪,或者居高临下的傲慢的友好,而是真正且随性的礼貌。
曲雾看着男人走出去的背影,挑了挑眉。
南港这些傲慢的客人,倒也不全都是眼高于顶的东西。
·
来的时候是东道主的四人组当司机,走的时候涂晚他们就被非常友好地“请”到了一辆车上。
南港的和玉洲的立马切割得泾渭分明,各自坐车走了。
“无语。”
周颂开着车,“这些家伙相处起来可真让人不爽——他们真把自己当什么老贵族了?一举一动包袱比明星还重。”
“确实很无语。”许泱也面无表情道,“我跟他们谈起围棋的时候,他们居然全都跟避洪水猛兽似的不说话,眼神也很微妙——我讨厌这种被当成蠢蛋的感觉。”
“你逢人就说围棋的习惯的确很容易被人当神经病。”周颂立马改口。
魏知与安静地低头敲着电脑,过了会儿才抬头道:“那个秦筝,挺有意思的。”
周颂对此了解得不多,就问道:“不是说南港秦家只有一个独生子,这个秦筝到底什么来头?”
“是旁支的孩子,但是一直被秦老夫人养在秦家老宅,和温莲差不多,但比温莲跟温家的关系要更近,当然,”魏知与道,“秦筝在秦家的地位也远比温莲要高——她是在总公司挂着高管职位,而且手握着股份的实权大小姐,听说秦老夫人对她和对亲女儿没有分别。”
“那难怪了。”周颂若有所思,“光看身份,的确只有她能跟坐轮椅的温璨勉强匹配。”
“你们说,他们到底打算在宴会上干什么?”
“无非就是让叶空的出糗呗,可惜他们对叶空太不了解了。”
……
这边在闲话的时候,另一辆车上也在讨论相似的话题。
“她就是怕了吧?什么生病什么发脾气,她就是不敢下来或者不想下来。”谢青靠在椅子上,发出一声冷笑,“来之前姑妈还那么讳莫如深,依我看就是她想太多了,一个离开家族的孤女而已,就算有点小钱也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人生,除非她回到叶家恢复身份,否则在我们面前她就是个仗着有几个二代朋友的小画手而已,有什么值得阿筝你这么慎重的?”
秦筝靠窗坐着,吹着风,此时也只是瞥了她一眼,噙着点笑不直接回答,而是说:“你看到她店里那些花瓶了吗?”
谢青发出一声鼻音:“嗯?”
“桌上那些用来装饰的花瓶,全都是‘山川’的工艺品,一只的价格大概在五十万左右。”秦筝说,“而整个店我大致看了一眼,花瓶摆放的数量并不规律,而且非常随意,一共大约有一百来只。”
“……”谢青畏怯睁大了眼睛,却还是哼道,“不过也就五百多万——她离开叶家的时候,叶家总会给她一点东西吧?不是说那个叶亭初对她很好吗?”
“这是卡座里的花瓶。”秦筝却继续不搭话,只继续道,“收银台上的几个花盆是另外的——其他我不知道,但那盆用来装茶花的,是从拍卖会上流出来的,我记得拍得的价格是三百多万……”
“……”谢青倔强道,“那也不算天价。”
“来之前我们不是打听过吗?温璨和叶空闹掰的时候,整个店都被砸得干干净净,然后第二天就恢复原状了——你不会以为这些花瓶花盆也能原状恢复吧?”
“……”
终于听懂她意思的谢青彻底不吱声了。
东西被随便砸掉再一夜恢复如新都不算什么,可新摆上的都是一眼望去不起眼却其实价值千万并且不容易得到的东西——这意味她之前的摆设也是同样的水平,也意味着她掌握着可以随意使用的数目惊人的现金流,并且还有能随便搞到珍稀之物的人脉。
“她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钱。”谢青数了数自己每个月的零花钱,最后忍不住酸酸地撇了撇嘴,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男人,抬高了音量道,“不会是她哥哥姐姐悄悄给她的吧?天哪!那也太幸福了!我完全被打败了!”
秦筝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开车的男人眉眼不动,只淡淡笑了一下:“没有哪个哥哥姐姐会给妹妹一千万用来打水漂,如果有,那也肯定不是我。”
他道:“你么不如往另一个方向猜测——不依靠任何人,她本人就是很富有。”
“而且是相当的,令人惊讶的富有。”
“不可能!”
谢青狠狠道,“绝对不可能!”
副驾上的秦筝也渐渐收敛了笑容,沉默片刻才微笑着说:“或许是叶亭初送了她股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