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罗见夏侯煊神情疲惫,眼窝深陷,显然是为了国事操劳过度,心中起了恻隐之心,那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下来了。
她对夏侯煊柔声说道:“陛下贵为天子,还请多多保重龙体。”
夏侯煊苦笑道:“只怕朕的江山也快要坐不稳了。”
“陛下雄才大略,又何必自暴自弃。以前那样的艰辛都挺过来了,这次一定也会逢凶化吉的。”
“朕倒不是说什么丧气的话,如果只与李十郎争斗,还有一半的胜算,就怕契丹人趁机南下,那我朝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碧罗笑道:“陛下多虑了,奴家赌契丹人暂时不会南下,只会坐山观虎斗。”
夏侯煊知道她话出有因,急忙问道:“你为何如此肯定?契丹人野心勃勃,怎么肯错失这样的好机会呢?”
“陛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奴家听说婉芬公主去了北方,做了王子妃。凭她的心机谋略,不会不知道陛下和李十郎的秉性——”
“不要将朕同李十郎这个反贼相提并论,我与他势不两立!”夏侯煊气急败坏地吼道。
碧罗呵呵一笑:“陛下恁小气了。我来问你,如果契丹人南下,陛下该如何应对?”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自然是血拼到底,决不投降了。”
碧罗点点头:“不错,陛下会如此,那李十郎血性男儿,又何尝不会呢。
如果契丹真的南下,到时你二人为了我汉人的江山,必会化干戈为玉帛,同仇敌忾,共同反击契丹了。
陛下和李十郎强强联合,契丹绝不是你们的对手。
婉芬公主对陛下恨之入骨,巴不得李十郎早点灭了朝廷,已解她心头之恨,自然会劝说契丹王先按兵不动,以观后效,等到李十郎攻破神京,夺了天下,趁他根基未稳的时候,再南下夺取汉人的江山了。”
夏侯煊豁然开朗,走过来握住碧罗的手,叹道:“公主真乃神人也!当初都是朕不好,误信了他人谗言,将你打入冷宫。
公主受苦了。”
碧罗正要说话,突然从帷幔里走出来一个人,冷冷地说道:“好一个郎情妾意啊,真是感动死人了。”
碧罗抬头一看,见是皇后青鸾,华冠丽服,一脸的怒气,忙抽出自己的手,退后数步,垂首无言。
夏侯煊有些尴尬,对青鸾笑道:“皇后不是去了御花园么,怎么还在这里?”
青鸾冷哼一声:“陛下当然不想臣妾在此了,可惜阻了你们的好事。”
“你误会了,朕是和她在商量国事。”
“呵呵,手都拉上了,还说不是。陛下难道当臣妾是瞎子么?
陛下既然旧情难忘,不如废了臣妾的皇后之位,再扶她上位就是了。”
夏侯煊面色一沉:“大厦将倾,皇后就不要在这里耍小孩子脾气了。”
青鸾见碧罗站在那里,依旧不言不语,虽然粗布麻衣,依然光彩照人,心里越发来气,对她喝道:“那司徒放为了你做了反贼,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来勾引皇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大敌当前,皇后不该吃这些闲醋,理应帮陛下分忧解难才是。”
“你怎知道我没有呢?我不是劝陛下联合契丹对付叛军,杀了司徒放么?
只怕安宁公主舍不得你的小情人,正在这里劝说陛下饶了他一条狗命呢。”
夏侯煊怒道:“皇后,你怎么可以如此对她说话?毕竟她是你的母亲。”
青鸾越发气了起来:“噢,陛下也知道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啊,既然如此,为何陛下又对臣妾做出如此违背天伦的事情来呢?”
“你!”夏侯煊羞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碧罗也差点站不住,对青鸾赔笑道:“都是我的不是,皇后就别怄气了。”
青鸾冷笑道:“你是我母亲,我哪敢不听你的话呢。不知道安宁公主为陛下出了什么计谋呢?”
碧罗忙答道:“我这里正和陛下商议呢,你就出来了。”
“请注意自己的身份,什么你呀我的。”
碧罗再也忍不住,嗔道:“纵然皇后位列六宫之首,也是我这个废人的女儿啊。我总不能在皇后面前自称奴才吧?想必你也受不起。”
青鸾没了话答。
夏侯煊问碧罗:“公主可有退敌良策?”
碧罗嘴角带笑:“陛下愿意听否?”
“公主就别卖关子了,你的话,朕自然是要听的。”
青鸾酸道:“她的话陛下要听,那臣妾的话呢?”
夏侯煊嗔道:“都这个时候了,皇后就不要添乱了,还是耐心听听安宁公主的意见吧。”
青鸾只得住了口,拿眼却狠狠地盯了碧罗一下,心里骂了一句【贱人,别得意太早了,等到我父亲和司徒放来到神京,我看你怎么自处。】
碧罗心系家国,哪里理会青鸾的小心思。
她说道:“如今之计,退一步海阔天空。趁着李十郎还没有截断南下的退路,陛下赶紧亲率大军撤退到玉阳吧。
那里有青木的接应,又有长江之险要,朝廷可得暂时保全。”
“这岂不是要让朕做缩头乌龟,主动让出半壁江山?”
“那也总比落入契丹人手中强吧?”碧罗答道。
青鸾心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我正愁父亲和陛下两虎相争而不知要帮哪一边呢。”
于是青鸾笑道:“陛下,她的计谋甚好,就依了她吧。”
夏侯煊冷笑道:“皇后恐怕是怕朕对你父亲不利吧。”
然后却将眼睛看着碧罗,充满了意味深长。
碧罗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认为她想维护司徒放和李十郎么。
罢了,情势危急,还是国家大事为重。
碧罗继续说道:“国难临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陛下还是及早决定,南下玉阳保存实力,伺机反攻吧。
如果一味争强好胜,我汉人江山便会落入异族手里。”
夏侯煊沉吟不语,良久方说道:“容朕再想一想。”
碧罗冷笑道:“陛下刚才还说要听从奴家的话呢,怎么变了?
我还有一句话,不管陛下要不要退守玉阳,都要赶紧将后宫嫔妃先转移出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夏侯煊点点头:“公主此言甚是,朕就命你统领后宫,即刻撤出神京,前往玉阳与太子汇合吧。”
碧罗忙道:“奴家不过一废人,何德何能能够带领后宫诸妃?当今皇后正在此地,还是让她带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