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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纷纷,仙路茫茫。

…..

大燕国,静缘山脚下,有一刻着小牛村三个大字的黑色巨石,深深的扎在了那狭窄的青泥石路旁。

巨石上侧卧着一个黑发少年,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脚上耷拉着一双草鞋,懒散的打着哈欠。

清风,白云,雨后泥土的芬香,以及那温暖的阳光,再加上少年那一身的惬意,令来来往往的村里人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就连腿脚也轻快了不少。

更是有一刚准备农耕的中年汉子对着少年打趣道:

“周三,你这皮囊是生的真好,天天躺石头上晒太阳,也没见把你晒成黑球球。”

对此,周三也只是不屑一笑,从地上拔了根尾巴草,随手撸去了草叶便叼在嘴巴里,翻过身去继续眯着眼睛。

周三,小牛村老周家的三子,父亲周老黑,母亲周秀兰,上面还有两个已经出嫁的姐姐,老大叫周一姐,老二叫周二姐。

半个月前,周三刚过了自己的十二岁生日,按照小牛村的习俗,过了十二岁的娃娃就要开始干活了,尤其是男孩,更是要替换掉自己的乳名,堂堂正正取一个名号。

可是周三的生辰日却没赶上好时候,好巧不巧赶撞上了书塾的休月。以至于到现在也没见到先生,所以还是被周围村子里的人唤作周三。

在小牛村里,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读书的,也不是谁都可以在书院的休月像周三这般天天躺着石头上晒太阳。

毕竟,除了家里那繁重的农活外,书塾的课业也不容小觑。

能像周清风这样有两个姐夫锄地,两个姐姐写作业的幸福少年,整个小牛村也只有独一份。

不过,为了防止有些不好的话传到教书先生的耳朵里,周三哪怕来晒太阳也装模作样的带了本书,虽然不是学习的书。

这本书叫做大燕志异,里面专门介绍一些鬼怪狐精的奇异经历。

“古有求仙者,精气斐然,念头通达,下可一柄仙剑翻江断海,上可一掌神通呼风惊雷。似鲲鹏之遨游,任百般变化…..”

“奈何凡人多如草芥,求道者甚,误入歧途者更甚,仙道难寻,然怪力乱神,妖魔作祟,固有求仙之志,恐遇祸丧命也…”

“仙人……纵是当了仙人又如何?”

周三咂了下嘴,长叹一声,把手里的薄册随手扔到青石上。

“我看那天上的仙人,力能通天,语出成则,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拼个精疲力竭,到头来真得了长生,也不过是一人独孤,还不如我这乡土泥娃来的舒服!”

“是吗?老夫不这么认为!”

悠悠叹息声传来,少年一愣,猛然转过身去。

不知何时,那大青石旁竟然蹲坐了一白髯的老者,老者的腰间别着一紫金葫芦,随着宽大的袍子而微微晃荡。

“为何不是?”

周三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双灵动的眸子却带着几分好奇,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老人。

作为在小牛村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他对小牛村甚至是附近几个村的老人大都混了个脸熟,可是他对旁边这张脸却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老人没有在意周三有些无礼的目光,他铺了铺袍子,先是靠着青石坐了下来,这才出声回答道:

“你这般见识当属井底之蛙也,你自生便是乡野孩童,所遇所见之景不过方寸百里,乃知仙人一目千里,食天珍,饮仙露,其所求之事又岂是你可理解?”

听完老者的话,周三的眼神更奇怪了,但还不等他继续争辩,就见那老者大臂一挥,那本就宽大的袖口竟陡然化作一张巨口,猛然向周三吞来!

少年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得下意识的伸臂去挡,却发现自己竟是丝毫动弹不得,紧接着一阵刺痛从脑部传来,令他不禁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去了多久,疼痛渐渐散去,周三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下一刻,那漆黑的眸子猛然一缩,整个人不自觉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他脚下的的是无尽绵延的青绿山脉,似蚂蚁般星星点点的村落点缀在大地之上,围绕着仅能看出隐约形状的城墙,那是大燕的皇都!

整个大燕国就在周清风脚下!

“这般景色可比得上你那田园风光?”

老道站在周三的身后,眯着眼睛看着还没缓过神来的少年,从腰间摸出了那紫金葫芦,悠哉悠哉的灌上一口。

千般流云身边过,头顶日月踩清风。

周三何时见过这霎时间天上地下的神奇,哪怕他自认为心态淡然,也很难平复下来。

他一直以为那些志怪小说里的修仙者,只是某些读书人无聊时所作的消遣之物,可谁知竟然是真的!

那些神仙手段也是真的!

而且就偏偏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让他周三遇到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才逐渐回过神来,回想起自己刚才的畅意直言,有些忐忑的开口道:

“仙人息怒,小子先前口出狂言,自是不当,然非小子不敬仙人,属实自身见识浅薄,难以想象神仙手段。”

“前辈手段通天,何故戏小子也?

周三苦笑一声,谁能想自己就是读了本志怪异闻的小说,突发有感,随口吐槽了一句,结果就让真神仙给听到了。

不过,看这老神仙的作态,也不像是传说着那种草芥人命的邪修。

周三暗自琢磨,若这老人真是听了自己那番话,为了惩戒自己而来,怕是不会这般和颜悦色的坐在自己对面。

更令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感觉这老人那双看向自己的小眼睛里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慈爱?

“既知这世间真有仙存,吾问你,可羡仙否?”

老者没有理会周三的告歉,他坐于云端,双目炯炯有神看着不知所措的少年,再次开口道。

周三迟疑了一下,为难的张了张嘴,没有立刻回答。

“但说无妨。”

老者眉头一蹙,继续出声道。

少年这才松了口气,轻声道:

“不羡也。”

“为何?”

老者追问,不过原本有神的目光却黯淡了几分。

周三自是发现了老者情绪的变化,他斟酌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自如仙人所言,小子乃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可井底之蛙有井底之蛙的活法,有井底之蛙的志向,亦有其易于满足的幸福。”

“成仙作祖又如何,羽化长生,不如我家三亩良田!”

“小子认为,蛙不知日月,乃其幸也!”

微微低下头去,周三不敢抬头去看那灌着酒葫芦的老人,但他的声音却不卑不亢,底气十足。

“好一个蛙不知日月!”

老者长叹一声,放下手里的酒壶,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若是百年前遇到你,就凭你这敢和老道论仙的勇气,我肯定便会遂了你的心愿,让你回去云野一生。”

“但可惜就算是放你回去,不出三年,你也会死于心衰,难以善终。”

“我问你,可是每月月末,你便会浑身剧痛痉挛,心中如同万千刀割,难以自愈?”

周三脸色一变,老人说的没错,这是他天生的顽疾,往往每个月快结束的那三到五天,他都会痛到神智不清,难以下床。

这十二年里,他父母花光了家当,寻来诸多良医,也没有找到解决方法。

所以他的父母才不让他参与到农活之中,生怕他早早夭折。

“前辈所言,小子这病可是跟仙人有关?”

周三皱起眉头,轻声问道。

“非病也。”

老者摇了摇头。

“你先天出生便含着一口庚金之气,剑心通明,剑体天成,是练剑的绝顶之姿,但可惜凡俗世界灵气不足,不足以让你剑体发育,这庚金之气便只能窝在你的心脉,令你疼痛难忍。”

“不跟我走,可能用不了三年,这金气就会将你心脉绞断!”

“算了,和你说这些做甚。”

似是想到了什么,老道眼神一亮,不着痕迹的看了面色苍白的周三一眼。

“好徒儿,为师今天就先给你上上一课! ”

“我们修仙者,尤其是我辈剑修,凡事都是要争的,至于争不过的…..

那就靠抢!”

随后,老者一拍葫芦,一道清风自葫芦中飘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周三整个人卷入到了葫芦之中。

老道哈哈一笑,挑着眉毛朗声道:

“此番天地巨变,百道欲出,我剑宗至今难以寻到扛鼎之人,想要参加这气运之争,终究差了些火候。”

“好在列祖列宗保佑,今日我王重明得以寻一佳徒。来日成长起来,定能护我剑宗周全!”

王重明十分满意的将葫芦收起,也不管葫芦里的周三能不能听见。

“好徒儿,且随为师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