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康结束了手头上的调研工作,返回绿藤,继续帮韩克明抓党务建设。
他此次外出视察发现了不少问题,在省委会做了具体通报,也下决心想要整改。
韩克明在明面上提出支持肯定的态度,其他同志心思不一,下了会就围在祁同伟和钟小艾身边叫苦。
不少人都认为李达康恋权太重,什么都要管,什么都想管,搞得大家不得不配合他,因此怨气满满。
祁同伟重情义,在位期间常团结身边的同志,对他们的怨气表示深刻理解,也坦言自己会找李达康好好谈谈。
而钟小艾是纪委监委书记,组织内的多数成员,都来她面前表态和纳投名状,私底下没少打李达康的小报告。
钟小艾对此倒是没说什么,一向秉公办事。
趁着休息的时间,她和祁同伟吃了顿饭,两人不可避免的谈论起了李达康。
“前次我和他面对面,我想他可能误会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祁同伟说起一件趣事,让钟小艾感到很好笑。
“看来这位李书记是单线程生物,在私人感情上,还不如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
钟小艾是永远都不可能和祁同伟产生感情的,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当年还和侯亮平在一起时,受对方影响,她也没少看轻和贬低自己这位老学长。
虽然后来有所转变,但两人顶多是工作上的盟友。
真要谈论私人情感,不可能走到一起。
当初和小徐同志牵扯不清,那也是因为对方过于无耻,钟小艾因为心存报复的原因,才着了他的道。
至于现在,这些都成了过去式,不提也罢。
“他到平康县调研视察,事后我问过朝阳,好在没给我外甥带去什么麻烦。”
祁同伟不关心李达康这个具体的人,他在乎的是对方有可能给他们造成的困扰。
钟小艾抿了抿嘴唇,觉得老学长还是不太了解自己外甥。
“没有麻烦就最好。”
她印象中的徐朝阳,是一个懂得权衡利弊的。
他不说,不代表没有。
但也无所谓了,李达康真想打人家的主意,到时候谁坑谁,那还真不一定。
钟小艾只是隐约有种感觉,好像李达康在中江所做的一切,都不再是为了切实的利益,反而有种不计后果的怪异。
而她的判断,在很快就得到了应验。
那是赵小惠返回京城后,为数不多的和徐家的人联系。
........
“小惠,好久不见了。”
京城做外事接待的高档酒店,一身白色西装的徐天养笑容含蓄,正礼貌的和赵小惠见礼打招呼。
近来天气转凉,他手上的生意打点完后,回京休息一段时间。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竟会联系自己。
“天养,你回京了怎么也不知会一声,我们可是很久没聚了。”
“是啊,可没办法,各有各的事情要忙,实在抽不开时间。”
徐天养笑了笑,脑中却在思索着赵小惠的来意。
在政治和生意场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只要不涉及核心和原则性问题,没谁愿意为了一点小事斗得头破血流。
不值得不说,还会白白为自己树立一个敌人。
这是世界通用规则,即便是他们这个位置的人,也不曾例外。
特别是他们这些做生意的,一个钱字大过天。
为了钱,小问题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徐天养想到这些普世的大道理,对于赵小惠的印象,还停留在京城某国企,一位做副总的男人身上。
而此人就是赵小惠的老公,由于身份尴尬,入不了祖宗祠堂。
所以在后来,对方被家里留在京城,在带‘中’字开头的国企巨头担任要职。
赵小惠嫁过来后,随丈夫扎根在京,平时做一些外贸上的生意。
至于背后的核心产业,对她们来说,也许是个不可说的秘密。
他们这一代,要么在军、政为国家出力,很少于普罗大众面前公开露面。
要么,就如赵小惠的老公,很多事不方便出面,便将主要任务交给了赵小惠。
平日里,各家都有往来,只是联系的不多。
但只要提出见面,估计都不会是小问题。
“尝尝这茶,我亲自从中江带来的,别有一番滋味。”
两人客套寒暄了几句,赵小惠就笑着给徐天养倒茶,言辞之中满是称赞。
徐天养有些意外。
“你去了中江?”
“是啊,你可以猜猜,这茶是从什么地方带来的?”
赵小惠卖了个关子,看她脸上那副期待的表情, 徐天养心里就有了数。
“该不会是青山镇吧?”
“哈哈,真有你的!”
赵小惠拍手称赞,笑着揭晓谜题。
“青山镇发展的可真是好,都被省里列为了乡村振兴工作的优秀案例,整个镇乃至整个县,都接受了省里表彰。”
“但真要我说,这还是小徐打下的好基础,表彰名单里没有他,我觉得很遗憾。”
她图穷匕见,徐天养似笑非笑,也总算搞清楚了对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你见过他了?”
“见倒是没见,但走走看看,对他当年的那些施政的高见,感触很深。”
从这话就能看出,赵小惠对此做过深刻细致的研究。
至于她研究的是谁,那还用说吗。
“天养,不是我说你,小徐是你们的人,这种事也瞒着,你可太不够意思了。”
赵小惠开门见山,有些无奈的抱怨了几句。
徐天养默默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
“小惠,我们今天不是专门为了喝茶来的吧?”
赵小惠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很快便正色道:“天养,我这次来是特地给你打个招呼。”
“我想让李达康回汉东帮钟书记主持一省工作,可没想到,他对你侄子心心念念,要求我把人也给调过去。”
“说实在话,我也觉得小徐回汉东挺好,可毕竟是你的后生晚辈,我怎么能擅自做主呢?”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有必要跟你知会一声。”
“你要是同意,我们可以再商量。”
“要是不行,我就不再提这个事了。”
她笑容真挚,态度诚恳,毫不犹豫的就将李达康给卖了。
这么多年的接触,加上李达康之前在赵立春手下做事,赵小惠很清楚李达康是个什么货色。
对方天真的认为,通过徐朝阳,能利用钟家来制衡自己?
他想的太简单,根本意识不到这背后的复杂性。
能有这样的想法,其实也不怪他。
恐怕李达康绞尽脑汁也想不到,自己精心图谋,不敌上面的人坐在一起喝两杯茶。
位置太低,不管怎么挣扎,都跳不出那个井口。
“李达康........”
徐天养对李达康印象不深,根本不怎么在意。
他只知道,这是赵小惠规划的一步棋。
棋子可以有自己的思想吗?
徐天养不在乎。
“下一代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做长辈的,最好还是不要过多的干预,你觉得呢?”
“我懂,你们家走的是基层群众路线,在朝为官,要在意的东西,肯定比我们多。”
徐天养明确了自己的态度,这在赵小惠的预料之中。
两家对于下一代的培养路线不尽相同,特别是赵小惠这一脉,明摆着是被丢出去经商的。
所以她的儿子也进了国企,年纪不大,位置却不低。
徐天养能理解她找自己商量的谨慎,对赵小惠,自己一向不太看重。
赵小惠和她老公,说难听点,没资格让自己重视。
只有他们背后的‘三爷’,才是实打实的巨头。
“别的我就不说了,就问你一句话。”
“我们今天说的事,是你的意思,还是背后的意思?”
徐天养思来想去,认为自己有必要搞清楚这个问题。
赵小惠坦诚相见,并未隐瞒。
“没严重到那种地步,我们能解决的。”
她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证明这一系列的行为,到自己这里就已经终止,不会再涉及到更高的层面。
况且徐朝阳重要吗?
在某些方面来说很重要,但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谁会有闲心去关注一个处级干部。
徐天养得到答案,心里就有了底。
他让赵小惠稍等片刻,自己起身出门去打了电话。
十分钟后,徐天养去而复返,笑着给出了回复。
“我们的人,我来安排,但还是得感谢你,不辞辛苦的把情况跟我说清楚。”
“谢什么,这不是应该的吗。”
赵小惠松了一口气,这才是她想要看到的画面。
徐天养话锋一转,也不再谈论这个话题。
“对了,李达康在你手里,到底能起什么作用?”
他对这事儿感到好奇,但一看赵小惠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就笑着摆了摆手。
“随便问问,别往心里去。”
“我也不需要答案,只是请你记住。”
“李达康既然是你的人,麻烦你看好他。”
“徐朝阳是我亲侄子,我至今也还没有个一儿半女,所以他就相当于我亲儿子。”
“他回不回汉东,那是他的事,但人要是有半分闪失,又被我知道是你们在背后作局,那就请你做好我们亲自下场的心理准备。”
“其实也不用向我保证什么,规矩就是规矩,下面的人和事,我提倡先让他们自己去处理。”
“实现不行,我们可以提供适当的帮助。”
“如果连这都输了,只能证明自己技不如人。”
“可你们要是想着以大欺小,到时候轮到自己受罪,可千万别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