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达康面如蜡色,那张死板的脸上写满了颓废,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他蠕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最终,还是将到嘴的话给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杜玉明是怎么回事?”
他无力争辩,走过去坐在沙发上,打算和赵小惠好好谈谈。
赵小惠轻轻摇晃着手里的红酒,头也没抬的回了一句。
“和我们无关,但汉东方面紧咬着不放,又有人不想让他的问题继续深入下去。”
“所以,只能让他消失。”
多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李达康嘴角泛起几分冷笑,可自己还能怎么说呢。
神仙斗法,他即便身为一省的副书记,可也只是区区一凡人而已,无法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汉东?”
李达康深吸一口气,及时掐断脑海中的念头,选择转移话题。
赵小惠来中江的目的,他大概清楚了。
主要是为了杜玉明,而敲打自己只是顺带手的。
但李达康依旧搞不清楚,对方为何打算让自己回汉东。
赵小惠见他终于有了个肯认真谈话的态度,神色也渐渐缓和下来。
“一是因为汉东的重要性,二嘛.......你看不清汉东现在的政治格局吗?”
“书记钟承平,省长高育良。”
“现在就连易学习都被提拔了上去,省内的重要席位,全都是‘一家人’。”
李达康眼眸微动,不反驳,但还是认为她说的太夸张。
赵小惠并不在乎李达康怎么想,而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沙瑞金离开前,必然为汉东打下了良好的基调。”
“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延迟了高育良的退休时间,他们在等什么?”
“无非是想让祁同伟,去接高育良的班。”
“你以为祁同伟为什么对你处处忍让?”
“真以为人家比你傻?”
几个问题一出口,李达康的心里不可控制的泛起几分涟漪,眼神也出现了变化。
赵小惠继续道:“你难道还真的妄想,在本省上位省长?”
“林向东今年才到任,一两年的时间,你觉得,有可能出现工作调整的机会吗?”
李达康一板一眼道:“实际案例中,最短从省长上位省委书记的,只用了一年零两个月。”
他的意思表达的很明白,只要韩克明的书记位置出现空缺,林向东顺势补位,那么自己就有机会。
毕竟副省级以上的干部,已经很少再死板的考究任职年限,在职一年两年三年,都有可能得到工作调整的机会。
赵小惠不知道他是天真,还是病急乱投医。
总之,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自己该敲打的也敲打了。
李达康若是还不领情,那也怨不得别人。
“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李书记好好考虑吧。”
“最多明年开年,高育良就会真正退下来。”
“我希望到时候接他班的人是你,而不是祁同伟。”
赵小惠起身拿上包,头也不回的选择了离开。
李达康独坐在沙发上,昏黄的灯光拉长了他孤寂的影子。
.........
平康县。
得知王波落马后,原教育局局长像是松了一口气,随后便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自己的问题,显得异常配合。
徐朝阳更加意识到,此人可能只是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自身的事情兜不住底,所以才被人利用。
但不管怎么样,事情总算告一段落。
夏强被检察院提起公讼,被开除公职,因私吞国家教育经费,和当地学校领导不正常勾结等罪名,至少面临十年以上的刑罚。
除此之外,不少学校的领导也纷纷落马,每一个被抓时,都哭天抢地,却一点也不配得到同情。
像县实验小学,校长串联食堂负责人,给学生吃发臭的肉,落马前,面对家长的控诉,居然还有脸笑。
这件案子在县委大会上进行讨论,徐朝阳身为县长,态度强硬的要求重罚。
一夜之间,县里的教育行当,如同山崩地裂,热闹非凡。
此事结束后,徐朝阳亲自挂帅监督了当地的教育整改工作,对新上任的教育局局长,提出了不少要求。
“学生的营养午餐,教育帮扶,这些国家出台的政策,一定要落实,而且必须要落实到位。”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怎么做的,现在问题既然已经暴露出来,就不要给我找理由,以解决问题为重中之重。”
他虽然义正辞严,可内心却很清楚,自己无从改变什么。
大环境如此,多少年了一直都是这样的,能改吗?
改不了的。
自己在任上时,情况可能还好一点。
可要是他调走了,换了个其他的县长,兴许同样的问题,还会再次卷土重来。
社会发展变迁,永远都是那么来来回回,永远都是一成不变。
徐朝阳内心早已不抱太多希望,在其位谋其政,只做能做的事,该做的事。
至于评对错,谈以后,看起来自己还没那个能力和资格。
几天后,吴惠芬离开平康县,临别前让他们常回去看看。
徐朝阳和钟瑶都满口答应,告别了吴老师,又继续投身到自身的工作中。
而恐怕徐朝阳自己也没想到,他所做的一切,居然是白费功夫。
因为李达康在思考了几天后,终于选择了妥协,但他有一个要求。
“能不能把徐朝阳也调回汉东?”
“你说什么?”
赵小惠在电话里听到这个要求,都惊呆了。
她真没想到李达康考虑了那么久,居然考虑出这样一个令人意外的结果。
“你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赵小惠心思流转,很快回过神来,不得不慎重对待。
帮李达康调回汉东,需要费不少功夫,他能答应是最好。
至于徐朝阳.......一个正处级的干部,工作调动并不困难。
但她还是搞不清楚,李达康为什么会盯上这个人。
李达康对此也不隐瞒。
“曹操当年能称汉臣,全仰仗手里有汉献帝。”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无非是想给自己上层保险。
徐朝阳是祁同伟的外甥,高育良的弟子,就连沙瑞金都对他寄予厚望。
甚至连钟家,都愿意交好这样一个正处级干部。
综合这些情况,李达康要是再看不出来徐朝阳的特殊性,那他可就白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