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在情绪上也算得上是云淡风轻。
可是在程序上,他明显不赞同侯亮平的做法。
高小琴什么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动她有什么必要?
“他有没有想过,万一高小琴把一切事情都扛下来,他就等于既得罪了高育良和祁同伟,又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沙瑞金主动谈论起这个话题,就像是寻常聊天一样。
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讲了下后续有可能出现的方向。
田国富眼眸微微闪烁,算是秒懂。
“沙书记的意思,侯亮平既然敢这么做,说明他手里已经有了些关键性的证据?”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比较省事。
沙瑞金浅浅一笑,老狐狸的功底,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看来有人认为我对汉东的干部不公平,所以总算开始向我抗议了。”
他这话一说,田国富立马就明白了。
“不是赵家,否则赵立春也不至于将自己儿子也抛出去。”
“他要是想挣扎,早就挣扎了,现在也不过是在等待最后的结果。”
“所以........是李达康?”
李达康之前也收到过那段视频,就是高育良老当益壮的小电影。
虽然此事被沙瑞金压了下来,但也的确算是高育良的一个把柄。
稍微聪明一点的,找找视频的女主角,也能查出不少事。
何况李达康之前还和赵瑞龙保有联系,赵瑞龙对高小琴、高小凤的底线,又是知情人之一。
再联想到杜伯仲突然揭发高小琴和山水集团,然后远遁香江。
如此周密的一个计划,要说这背后没人推动,是怎么都不可能的 。
当然,李达康或许不是幕后黑手,因为没证据,谁都不敢乱说。
但他无疑是最有嫌疑的,否则田国富也不至于提到这位京州的市委书记。
而且不管后续的局势如何发展,李达康都始终稳坐钓鱼台。
事情成了,高育良和祁同伟被组织处理掉,那他李达康就还有机会。
以往的达康书记没有后台,等于是墙头草两边倒。
可现在不一样了,他这是两头通吃!
尽管沙瑞金看不上自己,纵使高育良下台后,李达康也上不了高位。
可这对他来说,有什么所谓呢?
熬走沙瑞金,或者干脆凭借赵立春留下的政治遗产,去别的地方发展,不也是一条出路吗。
事若不成,黑锅自有侯亮平去背。
关他李达康什么事儿?
到时候杜伯仲成了主犯,成了牺牲品。
赵瑞龙只要认罪态度良好,不就等于完成了赵立春的托付,留了他儿子一条命?
事后就算被沙瑞金看出来,自己身上没有什么显着的污点,他还能不顾规矩动手不成?
反之,沙瑞金死保高育良,一但高育良的问题坐实,他恐怕自身都难保呢!
田国富想到这里,喟然长叹。
“小看李达康了,想不到他是这样的人。”
沙瑞金不在意的笑了笑,表现的倒是相当无所谓。
“政治嘛,允许你操控游戏,难道不允许人家也成为游戏操控者?”
“我看这样也挺好,汉东死气沉沉,热闹点也不错。”
沙瑞金反倒宽慰起自己的搭档,一点也没有是因为这些事而感到生气。
不公平?
在政治场上讲公平,眼高于顶的废物罢了!
李达康、侯亮平,一丘之貉!
既无能力,也没法做好好听话的孤臣。
就这种人,沙瑞金有什么兴趣去看一眼?
“机会,我给了,给的可不少啊。”
“自己没能力把握,一次次的错过,怪得了谁呢?”
“都在说我在死保高育良和祁同伟,从而忽略了这两人的犯罪事实。”
“可他们也不想想,自己能趾高气扬,义正辞严的评判今天,是多少个违规违纪的昨天所堆积起来的。”
“侯亮平有本事,他敢查钟家吗?”
“李达康有本事,赵立春为非作歹这么多年,他是自戳双目,什么都装看不见。”
“现在倒是长行市了,开始当起了正义之师。”
沙瑞金的语气依旧平静,但也能看出,他是打心眼里看不上李达康和侯亮平这类人,这类做派。
既得利益者明明享受着一切,转过头来,却开始亲者痛,仇者快。
钟家发展至今,难道就一点违法乱纪的事情都没有吗?
钟小艾当年一句话就能把侯亮平调去京城,这只能证明一件事。
她们家的人,已经对这种特权习以为常,甚至将其当成了自己可随时随地行使的权力。
可侯亮平不仅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还大言不惭的炫耀。
“当年分居两地,考虑到不方便,我们家小艾就把我调去了京城。”
这等做派,这等嘴脸。
好歹伪装一下,别让群众看出来吧。
可惜,有的人是连伪装都不屑于做。
沙瑞金想到这里,忽然万分感慨。
“知向谁边?往事越千年。”
“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我看某些人,思想高度不是落后,而是彻底不如我们的先辈了。”
田国富心情沉重,但也深以为然。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沙瑞金可以不插手,不干预。
但他如何评价这些人,怎么看,怎么想,那就是这个汉东省委一把手的态度。
侯亮平也好,李达康也罢。
总是喜欢做些吃力不讨好,又让人感到极度失望的事。
钟家、赵家,都分别对他们寄予厚望。
侯亮平想坚持所谓的正义,可迄今为止,又有什么事是他独自完成的?
不还是靠着后面的人一路保驾护航吗?
正义?
谁规定的正义?
是他侯亮平还是钟家?
李达康就更不必说了,起点就比别人高,一路走来,靠着赵立春耀武扬威。
然后反反复复,背刺赵家。
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又来两头讨好,寻求突破和改变。
沙瑞金细数两人过往的经历,以及自己在汉东主持工作期间,他们的所作所为。
总结起来,他目前对这二人,也就只有一句话想说。
“鸡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是生是死,由得他们自己折腾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