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下来了,外面还有排队的人。
夏小禾粗粗算了一下,已经卖出去大概一千个了,现在库存的月饼还有二百个左右,如果不再来人的话,这些月饼是够卖的了。
眼瞅着最后一名顾客刚买完走出门,夏小禾忙挂上下班停止营业的牌子。
累啊,四个小时站着,全程没有喝过一滴水,她现在喉咙里像是冒了火。
收钱的时候还没觉着,但是现在,她整个人都感觉快虚脱了。她这具身体当真还是需要锻炼一下了。
陈叔这个快五十的人都看着比她强。
今天多亏了陈叔和飞羽,要不是他们来帮忙,她和夏建刚是根本应付不了这么些顾客的。
尤其是飞羽今天的表现让夏小禾很是吃惊,这个看着腼腆内向的少年卖起东西来不比他们差。也亏得是今天顾客抢得厉害,不用多说话,这才让飞羽卖起月饼来游刃有余。
厨房里有杨燕妮拿来的面条和鸡蛋,夏小禾简单地下了个面条,淋上一勺葱油。面上面放上几颗绿油油的小青菜,此外每个人碗里又卧了两个鸡蛋。
四人都已饥肠辘辘,一大碗面条吃得香甜。
陈叔吃完饭就领着飞羽告辞了,夏小禾和夏建刚再三表示感谢。当初定的是陈叔只上午的班,夏小禾一打招呼人家就来帮忙,这里面的关系不是用员工和老板的关系可以说清楚的。再说,就陈叔的身份,犯不着来她这座小庙。算了,还是等耿志回来再说吧。
夏小禾简单洗漱完后就要去卧室睡觉,然而,夏建刚却是精神焕发,兴致勃勃地拉住她,非要拉着她一起数钱不可。
“哥,你就饶过我吧。”
夏小禾竭尽全力地睁开那已经快要闭上的眼睛,用一种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我真的害怕自己数着数着就睡着了。现在对于我来说,唯一能引起我兴趣的事情只有——睡觉!”
夏建刚看着斜倚着门框,快睡过去的妹妹,只得放手让他回卧室。
“哎,这数钱难道不比睡觉更有吸引力吗?”
夏建刚喃喃自语。这世上怎么可能不会有人爱钱的?
一想到今天那满满登登的四口袋钱,夏建刚是心潮澎湃,甚至走路的脚步都是用跳的。
今天说什么他都要数完,那可是钱呢。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的钱。
夏小禾一夜好眠,月饼已经售完,心里紧绷的那根弦也松了下来。即使身体是累的,但是精气神足足的。
“禾儿,禾儿。“
夏建刚顶着一双乌青眼跑了过来,“你知道我们昨天挣了多少钱吗?”
夏小禾看着哥哥下巴上冒出的黑黑一层胡子,不由反问道:“哥,你是一晚上没睡吗?”
夏建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睡了,睡了一个小时又做梦笑醒了。”
哈哈,还真是有人会做梦笑醒。
夏小禾不由心疼道:“钱挣得再多,也是身外之物,你可别把身体搞垮了,要是身体倒了,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夏建刚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道:“禾儿,我现在就是三天三夜不睡觉都不觉着累,看到这么多钱,哥心里高兴,哥恨不得天天瞅着它们。”
夏小禾深知,跟一个自小吃尽苦头的人讲太多的大道理往往是无济于事的。
毕竟对他们而言,能够赚到钱财、改善自身生活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父母从小的教育就是人要吃苦,舍得用力气,力气是不花钱的,力气只会越用越大。可是他们的晚年得到了什么?早些年的辛勤劳作,导致晚年浑身的病,这里疼那里疼,更有甚者,就是到死还在拖着残躯在地里劳作。
夏小禾当然想要富,但是她也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禾儿,我看过了,店里面还有三十多个月饼,要不我们今上午接着做,趁着这个好时候再卖一天?”
夏建刚这是上瘾了!
夏小禾连忙摆摆手,推着夏建刚去了他的房间。
“哥,你相信我,以后这样挣钱的机会多得是,不差这一天,再说,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夏建刚还想张口劝妹妹,夏小禾顺势把夏建刚的房门闭上,故意大声朝里面喊:“哥,你要是睡不了四个小时,我就不给你开门。”
说罢,真的搞了一个锁挂在门上。
夏建刚出不去,也知道妹妹是好意,躺在床上想着怎么劝妹妹把自己放出去,想着想着,自己倒是把自己弄睡了。
夏小禾把耳朵贴在门上,直至听到夏建刚的呼噜声响起才离开的。
今天夏小禾并不打算营业,昨天也是跟陈叔说好的,今天不用过来了。
也不是夏小禾不想挣钱,如果今天再卖的话,也能卖得很好。
一方面是觉着累,昨天大伙确实都累够呛,再者就是夏小禾也是变相地一个宣传。
麦香源的月饼也不是随便能买到的。
要想吃,得提前预定。
物以稀为贵,有的时候你拿乔一点,神秘一点,说不定会激起人们更多的好奇心和关注度。
她是想做长久生意,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夏建刚睡了后,夏小禾也没闲着。选了两包豆沙和咸鸭蛋黄馅的月饼包起来,又去供销社买了两瓶好酒,又在路边买了一兜红苹果拎着去了耿志的房子。
耿志自从走后夏小禾就再也没有得到他的任何消息。对于耿志这样的人,不是夏小禾可以打听的。反正没人主动说,夏小禾也不问。
陈叔带着飞羽一直是住在这里的。夏小禾上门也是为了陈叔和飞羽。
陈叔这人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就算是在麦香源,陈叔也把自己定在框架里面。做事认真负责,勤勤恳恳,从不越矩。夏小禾和夏建刚也格外尊重他。
虽然夏小禾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耿志要让陈叔来店里帮忙,但是不可否认,再也没有比陈叔更好的人手了。
虽然每天都对着月饼,夏小禾也从来不吝啬让别人尝,但是陈叔也只是浅尝一小口,尝尝口味。
他在前台,和顾客打交道,对于商品,他自己得先熟悉才能介绍。他所谓的尝尝也真的只是尝味道口感,是为了工作。
见到夏小禾来,陈叔很是意外。
原以为耿志不在,夏小禾不会上门。
当听说夏小禾是特意来看他时,陈叔那张常年保持着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涟漪。
八月十五是合家团圆的日子。
老一辈的人尤为重视这个节日。每年八月十五都是全家人在一起过,夏大山家也不例外。
夏小禾没上大学之前,全家人都是整整齐齐的,今年?
夏小禾犯了难。
她也是非常想念父母的,就是不知道今天她回去村里会传出什么来。
夏小禾回到家的时候夏建刚也刚睡醒。
“禾儿,收拾收拾咱们回家过十五吧,咱爸咱妈要是知道你回来,不知道得有多高兴呢?”
夏建刚边伸懒腰边朝着夏小禾说道。
是啊,有什么比亲情更珍贵的?
夏小禾点点头,应道:“好,正好我们也把咱们的月饼带回去让家里人尝尝。”
一提到月饼,夏建刚的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咧开,心情也变得格外愉悦起来。就这两天的战绩,他可得回家跟二老说道说道。别说二老没有见到这么多的钱,就是他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七千块钱啊。
说出去,谁能相信!
夏建刚咧着嘴傻笑,他仿佛已经能够想象到家人不可思议的表情。
兄妹俩把剩余的月饼带上,夏小禾又去供销社买的烟酒茶。
夏小禾抱着东西坐在自行车后座,夏建刚载着她一路朝着大洼村走去。
地里正是秋收的季节。
饱满的高粱弯着腰,仿佛是一个个羞涩的姑娘,微微低垂着头,向大地展示着她们的丰硕成果。金黄的大豆也都沉甸甸地挂满了枝头,圆鼓鼓的样子宛如一串串金色的珍珠。
玉米已经收回家,地里高高的玉米杆还没来得及砍,它们一排排整齐地矗立着,仿佛是大地的卫士,守护着这片丰收的景象。
微风吹过,玉米叶沙沙作响,似乎在诉说着丰收的喜悦。
田间地头都是辛勤忙碌的人们,一串串悦耳的欢笑也是对丰收的喜悦。
是啊,这是包产到户的第一年。还有什么比地里的粮食大丰收更能让农民喜悦的呢。
夏建刚的自行车骑得飞快,他整日只顾着店里的生意,都快把秋收给忘了。
想到家里的那几亩玉米地,他恨不得立马现在就就飞回家里。
进了大洼村,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便迎面扑来。
都知道夏大山的儿子在城里做小生意,虽然他们也不知道具体是啥,但是也算是村里第一个出门做生意的人,总归是好奇的。
“回来过十五啊,建刚!”
接连有人打招呼,都是这句话,这也看出他们这对于这个节日的重视。就算你不在村里,这一天,你也得回来一家团聚。
夏建刚也客气地打招呼,回应着。
待自行车骑过,人们又看到后座上的人,都以为是夏建刚的媳妇杨燕妮,也有那眼尖的说杨燕妮没有那么长的头发,甚至还有人直接认出那就是夏小禾。
不过那时,夏建刚早已载着人跑出老远。
夏建刚走得是大路,莫不说路两边全是村里的玉米地,路上都是运玉米的木头架子车,就说门前屋后都是在剥玉米皮的妇女,认出夏小禾后心里犯嘀咕:“这夏大山家的闺女,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也就是心里这么一念,又转头去干自己手里的活了。
毕竟,现在所有的事都不如秋收这一件大事重要。
果真夏大山和赵桂兰没有在家,大门关着。门口堆了一大堆玉米。
“爸妈肯定去掰玉米去了。”
夏建刚看了看地下的玉米堆,就这个堆,也就是一亩地的产量。想来,家里的玉米还未完全收回来。
杨燕妮还在上班,夏建刚从裤子口袋掏出钥匙开了自己家的门,把夏小禾让进去。
“禾儿,你先在家里休息会,我去地里看看。”
夏建刚转身就要走。他现在着急得很,想着赶紧去帮爸妈的忙。
“哥,我和你一起。”
夏小禾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赶忙喊住急匆匆往外走的哥哥。
“你一个女孩子去干啥?玉米叶子毛毛的,划拉到身上又痒又疼,听话,就在家里待着。”
夏建刚皱起眉头说道。
“怕什么,又不是没干过。”
说完,夏小禾拽了拽自己长袖,向夏建刚展示道:“你看,我穿了长袖,不怕。”
夏建刚无奈地笑了笑,道:“要是觉着浑身痒刺挠了,可千万别逞强,就赶紧回来。”
“知道了,快走吧。”
夏小禾说完就甩开脚步,大步朝前走去。
夏家的有三块玉米地,三块地相隔也不是太远。大洼村虽三面环山,但是村里的地倒是出奇地平坦,口粮田的面积也足够大。这是时候都是按人口分地,也算是公平的分法。
夏建刚首先看到了自家的木头架子车,也叫独轮车。正孤零零地倒在自家田地头,旁边还有一小堆的玉米。
“看来咱爸妈在里面正掰着呢。”
夏建刚歪头笑着对夏小禾说道。
两兄妹走到地头,果然,听到地里面“唰唰唰”玉米叶摩擦划动的声音。
“爸,妈”
夏建刚扯开嗓门边往里面走边喊。
玉米杆比人都高,玉米叶子把人的视线全部挡住,要不出声喊,根本不知道里面的人掰到哪里了。
唰唰的声音停了下来,接着就里面就响起赵桂兰爽利的大嗓门来:“是不是建刚?”
夏建刚一边扒拉着两边的玉米叶子给夏小禾引路,一边大声回应:“妈,是我。”
这下也不用问了,只要循着声音就找就是了。
两人终于来到赵桂兰面前,赵桂兰手里的活没停,左右开工,咔咔两声,相邻两行的玉米就稳稳当当地落在手上了,那灵活劲就像耍杂技一样。
赵桂兰手上动作干得起劲,顾不得回头,只嘴里关切地问道:“铺子里活都收拾明白了?”
前些日子,夏建刚又是收红小豆,又是收栆和咸鸭蛋,说是要做月饼。现在正是秋收最忙的时候,她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在家里还一直担心着呢。
“嗯,都忙完了。”
夏建刚一边回答一边动手掰着棒子。
“出门在外,一个人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按时吃饭.....”
赵桂兰回过头看着夏建刚,刚想叮嘱两句,谁知竟看到夏建刚身后还藏着一个人,而且这人正眯着眼睛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