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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
左唐拼命去想，却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他只记得，自己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任务要完成，而且时间很紧迫！
隐约之间，他感觉自己不是什么老李……
“这不是我，我不应该在这里！！！”左唐这样想着，心里又开始烦躁了起来。
但不管这到底是不是我，形势比人强，最终左唐也只能乖乖地将一车水泥卸了。
这时候，天还没大亮呢……
货车回程的路上，左唐一直默不作声。
记忆像是打点滴一样，一点一滴地渗透进脑里，左唐想起了老李的点点滴滴。
老李全名李全孝，打小就是一个刺头，村里打架是出了名了。
偏偏他还心存大志，不愿意一辈子脸朝黄土背朝天，初中辍学之后就进城打工。
钱没赚到多少，但是运气好居然赚到了一个老婆。
老婆自然也是个打工女，门当户对还真不是什么封建旧观念，而是自然选择的结果。
试想你要是一个白富美，你凭什么会看上一个穷小子？
除非这个穷小子有什么特异之处，他可能是一只潜力股，要不然凭啥？凭犯贱吗？
老李的运气，还没有好到遇见一个犯贱的白富美，老婆就是一个大排档服务员，老李喜欢喝两口，去的次数多了，一来二去就混熟了。
要说老李一点优点都没有，那也是冤枉人。
老李文化不高，但是仗义，该出手时就出手，从来不知害怕为何物。
砸了几个酒瓶子，揍了几个地痞小流氓之后，老李虏获了美人心。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磕磕绊绊之后两人成了家。
但生活并没有出现什么奇迹，一个人的奋斗也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人就变轻松了。
两个人的力量是更大，但是支出也更大了。
两人几乎是没日没夜在打工，李全孝差不多打遍了这个城市能够有的所有工种，建筑工、洗车工、餐馆打杂洗碗、售楼处的群演、80一锤子的敲墙、快递外卖……
老婆也很上进，从大排档干到小餐馆，从小餐馆干到连锁餐饮店，从连锁餐饮店干到小酒店，从小酒店干到大酒店……
收入在提高，但是存款却不涨。
李全孝有时候觉得很神奇，物价的上涨和生活成本的提高，怎么好像经过电脑计算的一样，总是让自己刚刚好……不够用？
水涨船高的规律并不是最神奇的，最神奇的是刚好不够用一点点……
差的多了，李全孝肯定回乡下去了，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死在那块埋葬着祖祖辈辈的黄土地里。
可神奇的就是，差的永远都是那么一点点，好像你再努力一下下，在拼命一点点，你就能过上好日子似的……
于是，李全孝和妻子立下宏愿，为了将来的幸福，不怕苦不怕累，拼了命也要活出个人样来！
攒了好几年钱，在城里交了买房的首付，小两口乐得合不拢嘴。
儿子出生了，好可爱！
为了他的将来，拼了！
生活就像是一只食蚁兽，分泌出甜美的汁液吸引着蚁群聚集……
食蚁兽的舌头就是一座座城市，许多出卖劳力的民工就是那一群群的蚂蚁……
大家拼命聚集，一心想着爬到更高一些，那里的汁液更多更美味，爬高一点很可能可以独享！
可是李全孝除了源源不断的力气之外，只有嗜酒的恶习和火爆的脾气……
日复一日的劳作，消磨着李全孝的斗志。。。。。。
身体里面积蓄的酒精，和脾气一起与日俱增。
而到了大酒店打工后，老婆的打扮一天比一天更加艳丽了……
李全孝开始怀疑，这一条路，到底是不是对的？
但是仅有初中未毕业的文化，李全孝能够看到的，全都是眼睛看得见的东西。
城市的靓丽是真的，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是真的，灯红酒绿的繁华也是真的……
那么，到底什么是假的？
自己的豪气干云呢？到哪去了？
年轻时许下的愿望、立下的志向呢？到哪去了？
这些都看不见了，那难道……这些都是假的？！
李全孝想不明白啊想不明白……想到头疼了，他也想不明白。
那咋办呢？
那就喝酒吧……
喝得全身酥麻了就会好点，那时候飘飘然的，好似会上天。
那座摩天轮好高啊……
摩天轮不停地转动着，将人们从地面拉到高处，就像是……
像是……像是……像是什么？
像食蚁兽！
对，就像是食蚁兽！！！
……
“到地了，滚吧！”左唐茫然地站在货车旁，看着刚才一起干活的那个搬运工甩过来几张钞票，他张开的嘴里露出了发黄的牙齿，“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
这是……失业了吗？
左唐蹲下来，捡起来地面的钞票，数了一数，总共300元。
这就是他搬了一天水泥的收入，不算多，但也不少了。
不多不少，用来支付一切开销，刚好……不够用那么一点点！
哈哈，厉害啊厉害！
左唐咧嘴笑了……这绝对不是电脑计算出来的！
电脑没有那么厉害，电脑只会算数，怎么会知道大家需要用多少呢？
左唐（老李）的眼睛望向了远处那高耸的摩天轮……
“这特么一定是食蚁兽计算的！”左唐将钱揣进口袋，嘴里嘟囔一句，转身向小区里面走去，“只有食蚁兽，才会知道吊着我的胃口！”
……
机械地上楼，机械地掏出钥匙，机械地打开门。
左唐（老李）闻到了一股略带腐臭的味道。
“老婆每天回到家都累趴了，”左唐自言自语道，“家里脏点，也是正常的。”
这都是这具身体自己的意识，左唐一直只是个接受者，他麻木不仁地想着，将满是灰尘的鞋子脱在了门口的鞋架上。
搬了一天水泥的身体酸疼难耐，左唐将脏衣服脱掉，到卫生间用热水冲了一把后稍微好了点。
熟练地打开冰箱，左唐从里面拎出两瓶啤酒。
将疲惫不堪的身体扔进老旧的二手沙发，左唐打开电视，很自然地用牙齿咬开了啤酒的瓶盖。
“市实验中学，一名女学生在课间活动期间，不慎坠楼。据悉……”
一则新闻跳了出来，左唐呆呆地看着。
屏幕中，一群孩子围在一起，大家悄悄地私下交谈着什么，记者正在对着他们采访。
人群中，一张少年的脸一晃而过。
左唐（老李）呆滞地看了几秒电视屏幕，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啤酒瓶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咕嘟咕嘟地往外冒着充满泡沫的液体。
“不好，那是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