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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艳和妈做饭。叶宇和爸捡花生。小梅在屋里看电视。

村长跟在两名镇领导身后经过叶宇家门前。叶爸起身招呼一句,“二叔还在忙着呢。”

“忙完了。这是镇里的两位领导,李书记和刘副镇长。”

叶爸只是笑笑,坐下继续薅花生。叶宇头也没抬。

“这是今年的大学生,叶宇同学吧?”李书记脸上带着笑问道。

“我是叶宇。”叶宇只得抬起头,站起。“李书记好。”

“不错的小伙子。开学前,镇里组织一次欢送会。今年我们镇考上了七名大学生。没考虑到的是,你和陈艳同学开学这么早。没有请到你们参加。不过在会上也有你们的名字。我们平镇的骄傲吗,全省最高分。可惜的是没到场。”李书记能说会道的,一段话几乎没喘口气。

“真是遗憾。学校规定的八月六号就开学,我们又提前走了两天。谢谢镇领导的关怀。”

“怎么样,在外学习有困难吗?”

“没有。挺顺利的。”

“好好学习,为我们农村人争光。别看我们这里贫穷落后,照样出优秀人才。将来出息了,别忘了家乡人。”

“不会忘的。谢领导鼓励。”

几句话,两位领导没停,去村干部家。

“今年天旱,几乎没啥收成,可是秋款杂资一点也不会少,可能还会提高。唉----”爸叹息着,不是为自己,而是忧虑这世道。

“刚分地那几年,日子还好过。于是,都看着农民手里的那点钱,想着法的征这要那,干部是越来越多,农民负担是越来越重。地里收的东西还不够交各种杂款的。去年就有一家,去了南方,地也不要了。估计今年秋后还会有走的。”

“由治而乱,由乱而治,思想观念的转变要有一番经历才能触发。其中的痛,只有最下层的农民来承受。不知将来如何?”

叶爸脸上现出愁容。

“听岳父讲,湖东村的集体拒缴公粮,还打前来征收的干部。”叶宇说。

“他们那里不怕,大不了跑湖里躲起来。我们这小村子,人又老实,只有老实的缴。好在我们村只有二叔一个干部,分摊的不多。象前面的许庄刘庄,一个村五六名干部,杂款比我们村多一倍。”

“河北面的几个村子,都是只一个村长。”

“那是他们几个村联合在一起选的,七村联合,只有一名村长,一名书记,两名会计。还不接镇里的各种摊派。”爸说,“我们村,是没人愿意出来,二叔也是硬撑着。”

村喇叭里传来讲话。

李书记在讲,话说得平和,各种的道理,劝说。喇叭里的声音不是多清楚,有时听不清讲的是啥。接着是副镇长的讲话。

“皇粮是要交的,种地就要交租的。杂资是有期限的,---”态度十分的恶劣,可以说毫无素质,跟地痞流氓无异。

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也不知这狗东西哪来的气力。

中秋时节,农家很珍惜这段时光。收获的喜悦,家庭的团聚,带来的是欢声笑语。恶犬的狂吠给这温馨的气氛平添了一份阴郁,如同重负一样的压抑着人们的情绪,只剩下一声叹息。

“种上麦我也跟着大高出去吧,多少也能挣点。过年的时候还要让大福去岳父家定亲,六百块钱的礼金不能少了。”叶三叔满怀无奈,对妻子说。

“走就走吧,家里有我,能照顾得过来。二福别上学了,也跟着去吧。”三婶说。

“不行,上完初中再说。说不定能考上高中呢,就继续上。”

“要是有小宇的本事就好了。考上大学,让人高看一等。”

“考大学?考上了我们也上不起。”

“咋上不起的。小宇上学不也是全村给集的钱吗。”

“三百块钱。够干啥的,大哥家就没指望这份钱,只是不想驳了兄弟们的面子才接着的。不说闲话了,明天我到镇上买来肥料种子,先把地种上。”

“可是,你没听到要起杂资的吗?”

“种地当紧,没钱了,他们还能抢不成。”

“你不打算交了?”

“有钱了再说。看二叔能撑到什么时候。”

全村人吃着午饭,默默的听着喇叭里传来的或是劝告或是威胁恐吓的话,压抑的内心无奈的叹息,却又暗自愤恨。

饭做好了,陈艳喊了一声,爷俩洗洗手进屋里围到桌前准备吃饭。

“这不是李二狗的声吗?怎么跑这瞎叫唤。”叶妈戏谑地说,笑吟吟的,脸上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和陈艳说说笑笑的,才不把外面的事当回事呢。陈艳更是漠不关心。狗再叫也干扰不到她的丝毫。

“这狗日的被原镇的给打了一顿,调来平镇了。改不了吃屎的东西。胡说八道。真想揍他一顿。”叶爸气愤难平。平时从来都是雷打不惊心,雨淋不快步的优雅样子,今天也被气坏了。

“还要扒人家的屋,牵人家的牛,逮人家的鸡,纯一土匪啊。”叶宇听到喇叭里的说词,感到不可思议,“这跟万恶的旧社会的地主有什么区别,甚至更狠。”

“还差一点,还没到抢人家闺女的地步。咯咯。”妈笑着说。

“每年你们村都是这样的吗?我们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也没有这样的事。”陈艳不解地说。

“后悔了吧?嫁到我们村就得忍着。”妈说。

“不就要点钱吗,给他呗。”陈艳轻巧的说。

“要是没有钱呢,”叶宇说,“把你拉去抵债。”

“敢,胳膊拧掉,腿打断。”陈艳气势汹汹地说。

“怪不得当官的都不敢去河北,天生的豪强啊。”叶宇赞了一声。

“哼哼。”

一段地方戏曲唱罢,又传来书记的劝说,“叶庄的老少爷们,大家都在家里的吧。中秋节到了,祝全家幸福啊。可是,不得不说的是,杂款是上级安排的任务,只有来打扰乡亲们啦。”

象是人话,乡亲们内心里厌烦,却只低头吃饭。

接着就是恶劣的副镇长的粗鲁的声音,“吃过饭,都不准出门,准备好钱,我要挨门挨户的要。这已是最后的一天了,提前给你们下了通知,全不当回事,跑得掉吗,这是共党的天下。全都给我老老实实的。牵走你家的牛羊,也不能给你罢事。抓到班房里关几天,看你还交不交了。----”没完没了的恶言恶语,在喇叭里不停的传来。

叶宇气愤不已,放下筷子,板着脸站起身来。

“你想干啥?给我坐下,家里的事用不着你出头。有二叔顶着呢,先看事情发展到哪一步。”爸劝了一句。

“过个节,弄一肚子气。我装作喝醉,找他说几句,挑起他的恶意,占足理揍他一顿狠的。”叶宇仍然消不了恶气,“跑我们村来撒野,狗胆不小。”

“我去吧,宇,给二爷爷家送两瓶酒,敢多看我两眼,先把嘴打歪,牙打掉。”陈艳说。

“咯咯,还是艳儿仗义,稍稍显露下姿色,还不把人迷晕了。”妈笑道。

“妈!”陈艳听出妈的讽刺话。

“用得着你出面吗,都吃饭,就当听戏了。听听,这不又唱戏了,王天宝上苏州,多好听,娶了两个媳妇。”妈丝毫不把事情放在心上。

两人也只得安生下来。

“恶人自有恶人磨。报应不爽。作到头,弄到民怨沸腾,自会消停。”妈吃了口菜,“这人只是恶言恶语,没做出恶事呢,你出头打他?怎么说他是政府工作人员。出头也得不着好,没人领你的情。在水边的人不听劝,反而怪你多管闲事,落水的人被救起,会感激你一辈子,毕竟救命之恩嘛。你想做劝人者还是救人者?”

“只是气不过嘛。”

“真不放心你们,还开了家公司,一点小事就动了心性,怎么办大事?韩信能受胯下之辱,心怀远大;姜子牙白发垂钓渭水,以待时机;吕蒙正赶斋,忍饥挨饿,不改志向;王三姐坐寒窑,一十六春,苦等良人不变节。忍也好,耐也好,苦也罢,都是对自己有信心。守得花开见月明。不在意点滴小事,方得始终。用得着为一点小事动肝火吗?只当笑谈而已。咯咯,象妈这样,是不是很从容,而且伟大?”妈笑着说。

陈艳这才消去对妈的不满,刚才还笑话她想去靠姿色诱惑人呢。竖起大拇指,“妈真是胸怀开阔,女中豪杰。小女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咯咯,学着点,你们还嫩着呢。别遇事风风火火的。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打他能消停了吗?杀了他也解决不了问题,恶狗多的是,只要给骨头,随便找。”

“那怎么办?”叶宇问。

“不办。喝酒,吃菜。对了,你们摘多少花生了。不会是光说话,没干活吧?”

“有小半了吧。下午能摘完。”

“赶紧的吃饭,下午你们俩去城里,买点干货。留着冬天吃的。有钱了吗,该孝敬老娘了。”

“好,好。”两人同声的说。

吃完饭,没让他们休息,两点不到,就把他们赶出了家门,“仔细点啊,见样都买点,能存时间长的多买点,省得我经常的去赶集。买的多,说明你们孝心大。”

开车出了村,转入大路,听不到喇叭声了。

陈艳理了理鬃发,“妈把我们赶出来,是怕我们惹事的吧?”

“有这意思。不让我们在家,省得生是非。看到不管心里过不去,管也管不了。”

“也是。以前你不是这样好生气的啊。成天优雅的神态,同学之间的事从不多管的,遇到打架的都躲开身子,一副只要不打到自己就不问的态度,让我觉得你软弱呢。可是现在,怎么一点小事就生气到忍不住呢?难道是因为戾气没消净吗?”

“不是。也许是因为身份不一样了,心态随之变化了吧。以前是高中生,只学习,百事不问。现在老是想着天下事,不由得有些看不惯就要管的意识产生。”

“究竟是听妈的,还是按自己的意思做呢?”

“妈的话是对我们的提醒,遇事分清轻重主次,该怎么做看事态的发展。”

“要是妈跟在身边,我们做事就不会有错了。”

“那样的话,我们永远也长不大。相信自己,我们会做好了。”

“嗯。”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车子不快不慢的进了城。也没有具体的说要买啥,只得尽量的找吧,一家杂货店里,买了一大包。又到另一家杂货店里买了一大包。遇到好的,多买点,明天去陈庄给妈也捎一些。在城里转来转去,东西南北的找了六七家商店,买的东西快要堆满后备箱。

“差不多了,两年也吃不完吧。”

“只两千多块钱,妈不会嫌少吧?”陈艳心里有点不实在。

“不是钱多少的事,两千块钱买这东西,算是大花销了。走吧。快五点了。浪费时间弄这小事。”

开车往回来,遇到卖水果的,又买了两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