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休书,是苏瑾璃用鲜血换来的啊!
虽然只是薄薄的一张纸,却如一座泰山般,重重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修落雁小心翼翼地将休书折叠好,放进了怀里,看着南砚初,“我们走吧,带璃儿回去休息。”她要继续跟着去照顾苏瑾璃。
修璟衍浑身冰冷,他真地做错了?
连自己的姑姑都对他这样横眉冷对了?
一行人出了王府,南砚初抱着苏瑾璃,刚欲踏上马车,王府门外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小姐,小姐!”
大家还没看清,一个淡红团花的身影冲了过来。
南砚初搂着苏瑾璃,轻轻一个后退,便避开了三米。
大家这才看明白,面前站着一个十六七岁,尖脸俏目的小丫环,脑后盘着双髻。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外罩着一件淡红色的夹袄,狭长的眼睛呆呆望着南嚣尘怀里的苏瑾璃,满脸糊满了泪水,一面抬袖去擦,一面带着哭音问:“小姐,我家小姐她怎么了?”
“吉祥,还是如意?”南砚初蹙眉望着面前的丫环,询问。
“我是如意啊,南公子,我家小姐她生病了吗?”
如意哭得满眼是泪,看着晕沉过去的苏瑾璃,“小姐让我跟我哥哥回老家去,奴婢在小姐身边服侍了七八年,哪里舍得离开?想回来瞧上小姐一眼,没承想——”
清风看着她哭得凄凄惨惨,心中大动。
她自是知道苏瑾璃以前身边跟着两个小丫环,吉祥如意,却不知什么原因将两人打发去了。
而今能看到如意回来,她也是极为高兴的,至少自己又有一个伴了。
当下上前挽住如意的手臂,“小姐失血过多,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好好照顾小姐复原。”
“好。”如意擦干泪水,小脸绽出一抹笑容。
自一众人走了后,紫柔院里顿时鸦雀无声,修璟衍大脑一片空白。
璃儿走了,走了,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韩王沉重有力的脚步走过来,“不去看看你的柔儿吗?”说着,抬脚进了柳轻柔的房间。
屋子里空气阴暗烦闷,柳轻柔咳嗽着,小脸憋得通红,柳夫人双手捧着苏瑾璃那碗心头血,碗里半碗鲜红的血,耀着人的眼睛。
“柔儿,捏住鼻子,把药送进去就没事了哦!”柳夫人眼眶哭得浮肿,沙哑着嗓音劝道。
柳轻柔大吁了几口气,盯着秋菊,“我要自己喝。”
秋菊会意,连忙上前,将盖在柳轻柔身上的白色羊毛大毯移开了一些,腾出她的左手。
柳轻柔接过青瓷碗,看着满碗的血红,嘴角终是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这碗里,是苏瑾璃的心头血!
“苏瑾璃怎么样了?”柳轻柔低声问,此时,屋子里只有她们三个人。
“公子抱走了。”秋菊低声回答。
南砚初抱走了?意思是她还没有死?
也是,南砚初医术出众,又是他最在意的女人,自然是要保命的。
不过不死,在心脏内放个小半碗血,估计苏瑾璃也得昏迷个几天。
柳轻柔单手举着血碗,心想,一个半碗死不了,如果再来个半碗,她可不信,苏瑾璃还能熬得过去!
长长的凤眸里隐下一缕精光,柳轻柔拿着碗的左手微微一颤,似是十分无力,手腕一垂,手里捧着的一碗血就倾了下去。
她要打翻这碗血!
苏瑾璃的心头血么?
她就是要故意打翻!
然,手腕刚垂下,这碗血却被一阵急风舞平了,紧接着,碗脱手而出,拿在了另外一人的手里。
“手上没有力气,就不要碰这个碗!”对面,传来低沉冷漠的声音。
柳轻柔心头大惊,一抬眼,正碰上韩王一双锋利如刀的鹰眸。
韩王左手捧着苏瑾璃那碗心头血,右手负在身后,深紫色的长袍修出他颀长健壮的身躯。
墨发垂在脑后,棱角分明的脸颊如出鞘的刀锋,散发着一股凌驾于人的凛然,剑眉高挺,眸光黑沉,讥冷地望着柳轻柔。
柳轻柔脸色煞白,心如被撞的小鹿般怦怦乱跳起来。
韩王,他不会知道自己刚刚想干什么吧?
“柔儿!”柳夫人在看到柳轻柔的动作时,就已察觉到一丝异样,但那声叫唤直到此时才蹦出喉咙,吓得面无血色了。
韩王微微勾起唇角,转向柳夫人,“把解药给我。”
柳夫人委委诺诺地递上一个纸包,里面放着一枚淡绿色的药丸。
韩王的右手从身后抽出来,拈起药丸,冷声道:“张嘴!”
韩王的声线霸道而又威严,柳轻柔不得不张开樱唇,韩王将药丸轻轻一弹。
准确无误地弹进她的嘴里,紧接着,右手两根修长的手指捏住柳轻柔的下腭,迫使她喉管张开,左手将碗对准她的喉咙,将一碗血咕咚咚全数倒了下去。
此时,修璟衍已然跟进来了。
然而他,只是傻呆呆地站在床前,没有任何反应。
柳轻柔被一碗粘稠的血呛得面目通红,感觉快要闭过气了,韩王才松开手,柳轻柔才感觉到重见天日,连忙爬到床边,剧烈咳嗽起来。
韩王将还残留着一点血迹的小碗重重搁在小几上,冷冷扬起唇瓣,回头望了眼修璟衍,什么都没说,大步走了出去。
如果不是看在这个柳轻柔是璟衍宠了这么多年的,他刚才,真想一掌就将她劈死在床上。
柳轻柔的那些小把戏,全部落在自己的眼里,要知道,璃儿是付出多大代价才有这么一碗心头之血的!这个贱女人竟然想去糟蹋!
韩王怕再待下去真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机,故而离去。
“王爷。”柳轻柔咬紧下唇,整个人如只受惊的兔子,看着修璟衍。
她的嘴角还残留着一点血迹。
修璟衍看看她,又看看小几上的血碗,心乱如麻,嘴微微动了动,“柔儿,你好好休息。”说着,几乎是仓皇而逃。
那样压抑的气氛,逼得他快要崩溃。
柳轻柔的脸色,刷地冷了下来,眼里满是不甘,死死看着几上那只碗。
“柔儿你疯了吗?”柳夫人低声呵斥,“你以为你打碎了这只碗,苏瑾璃还会再给你心头血?!你不想活命了吗!”
柳轻柔没有出声,心里的恨却越来越浓烈。
翡翠楼,观景台上。
主卧的门轻轻掩着,南砚初坐在床边已是大半天,时不时摸摸苏瑾璃的额头。
苏瑾璃静静地睡在紫檀木大床上,紧闭双眸,依旧昏睡着,南砚初也不急着将她叫醒,她现在身体正虚弱,需要好好的休息。
“公子,您去用饭吧,小姐这里有我跟如意照顾着。”清风小声劝道。
南砚初从早上回来,一直就没离开过苏瑾璃的边。
可以看得出来,他也是很累了。
“好,我就在楼下,马上过来。”南砚初嘱咐了清风与如意几句。
修落雁此时回韩王府收拾东西去了,她准备也搬到翡翠楼住几天,好照顾苏瑾璃。
南砚初走后,清风与如意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低声说话。
如意满脸恩谢;“清风姐姐,这段时间幸亏有你在小姐身边照顾着,否则,小姐她一个人,真的孤单死了。”
清风笑了笑:“大家都是伺候小姐的,再没有什么见外的话。”
如意连连点头,道:“现在应该可以小姐熬燕窝粥了,等小姐醒来就可以喝了。”
清风嗯了一声,“我去吧,你在这里守着小姐,这里你还不熟悉。”
“好。”如意笑得极甜。
等清风一下楼,如意脸上的笑慢慢敛去了,狭长的眼里,闪过一道阴光,她站起身,慢慢移到了紫檀木床前。
苏瑾璃犹自睡着,脸色苍白,朱唇褪色,长长的睫毛一根根扑在眼窝里,掩住了那双平日灵动万分的秋水明眸。
如意的手藏在袖里,轻轻发着抖。
她害怕苏瑾璃,哪怕她现在还在昏迷当中,哪怕她没有睁开那双只消一眼便能让她吓得魂飞魄散的黑眸,她还是止不住地恐惧。
犹记得那天晚上,她并没有离去,只是躲在小木屋后,看着她亲手伤了两名天机阁的杀手。
“小姐,你别怪我,要怪只能怪,和柔侧妃作对的为什么是你!”如意的小脸惨白,默默念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