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离开她的,可是刚才他抱着她死皮赖脸地求着郎中帮着她看病的时候大夫说的那些药,就算他乞讨一辈子也连一样都买不起,她的病症,身体只有回家才能够有恢复的可能。
他也是自私的,从两个星期前告示就已经贴到了这里,他把木槿藏得紧紧的就是怕被人发现……只是,他能够偶尔自私,却不能够拿她的命开玩笑。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过了不知道有多久,木槿慢慢挪到他的身边,“其实有的时候,我会想起一些东西来,爹爹,娘亲还有花园里的我经常抓的蝴蝶。
可是,相公对我太好了,我都知道,就算很难乞讨到好东西,每天都会给我肉包子吃。每次都是先从外面喝饱水再进来骗我说吃饱了才回来的。”
“你都……知道?”司明有些转不过弯,也不知道是在问木槿知道他骗她还是知道他为她做的这些事。他不安地拿手在身上用破布拼成的衣服上摩挲。
他以为他做的事情已经够隐秘了,但木槿是有记忆加持的人,一切都能知道。
“嗯,所以,我真的希望司明、司明是我的相公。”木槿也不伪装古代女子羞涩美好的感情了,在某些时候直白一点会好多了。“我会回去和爹爹说的,司明,我们一起回去吧?”
“……”他沉默了,因为他毕竟不是木槿这种养在深闺里的花朵,知道,他这种身份,不论是哪家人家,都不会接受的,但他不愿意打破木槿的想象,只安抚着木槿。
“睡吧。”
木槿渐渐地闭上眼睛。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夏夜的蝉鸣盖住了他偶尔的叹息声,木槿靠在他的怀里睡得很甜,软乎乎的香甜的气味也掩盖不了他此刻的心情。
不用想他也明白明天他的下场是什么,轻则被嘲讽打几大板,重则直接打死。
只是他单单想到会被木槿的父亲,当朝左相否定心底就难受得不行,他每日乞讨的那茶楼说书先生经常说些三侠五义的人物。
前些日子先生说起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知道那句话的意思就愣在那里,被沿着街边的人狠狠地嘲笑了许久。
他也想有着木槿一样显赫的身世,那样他才能好好去提亲,真真切切地娶了这小姑娘……可如今,
“唉。”司明又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哪个时辰睡着觉的。
当司明睁开眼睛看着外面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他揉了揉眼睛,‘扑腾’一身鲤鱼打挺一般从稻草堆上蹦起身来。
“娘子。”他刚要叫自家小娘子,一个低沉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就是这么哄骗槿儿的?”
司明猛地回头,在寺庙的背光处,铺着几张软椅,其中中间一个位置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一个人,正拿着茶盖拂开漂浮在水面上的茶梗,身高八尺有余,一身黑色装束,上面绣着繁琐的图案,就单单坐在那里,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气息,面若潘安,续起一小撮胡须看起来并没有老奸巨猾之感,反而多了一股仙风道骨的气息。
苏父看着司明不爽,早晨他接到了消息忙带上大队人马来找槿儿,就看到自家宝贝女儿躺在其他人怀里的样子,要不是女儿拦着他,当场这臭小子就能变成碎肉块,。
此时的木槿一脸仰慕地看着自家父亲,这次木槿的父亲真心霸气侧漏,“爹爹,我想让相公当我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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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郁看着自家扯着袖子的女儿,面色一变,在司明以为他活不了的时候,苏郁说话了。
“把他带回府去。”就来了两三个侍卫把他拉下去,洗漱修剪额发,他也不在意,就任由他们摆弄。
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这些都是扯淡,他也没有爹娘,并不会因为这个大喊大叫。只是他疑惑,为什么苏郁不把他杀了。
木槿在后面偷偷地笑了起来,这位父亲,可是宠女成命的主。一生除了亡妻就是女儿,美名其曰:槿儿想要的,爹爹都给你拿到。
原着里原主把相府的多数奴仆们虐待致死,死尸无数,民间百姓无不惶恐不安,就怕哪一天木槿出来直接把他们虐打致死。
就连皇帝听闻此事也都把苏郁叫上殿前,明里暗里都叫他把女儿管好,苏郁虚心接受,然而,没有改变。(
连皇位这种东西,只要他想拿,就都能拿到,更何况眼前这个乞丐呢。只要槿儿喜欢,他就能把他造成人中龙凤。苏郁暗自哼哼,扬起一抹温柔笑,朝着木槿伸出手说到:“槿儿,随爹爹还家吧。”
“爹爹最好了!”木槿把手放在苏郁的手上,“爹爹记得叫他们把手脚放轻一点儿,要是相……司明痛了怎么办。”
“晓得了,你看看你脏兮兮的样子,爹爹早就叫他们准备好你喜欢吃的了,我们回去吧。”
一行人伴随着车轮的轱辘轱辘声远去,夕阳下的破庙镀上了一抹金光,老乞丐掀开帘子,没想到,他人到暮年,还能离开这座破庙,他以为死了有司明在就不至于曝尸荒野,最多也就只是有张破草席卷起。
他哼起一首小调子,也不知道是在哪听的,他小时候,有个道士,拿着拂尘在他们家门前一直唱着。
后来他家破人亡做了乞丐,到了差不多要死的日子捡了司明,到如今,他缓缓阖上眼睛,他活不长了,他知道,有个地方遮风避雨也要感谢那个丫头。
“丫头啊!”他朝着车窗外喊着,“谢谢你想要收养我这个老头子啊!”
“不必,爷爷,你是相公的爷爷也就是我爷爷,哪有感谢的道理呢!”木槿轻快地朝着窗外喊着,只是她没有看到的
老乞丐的呼吸已经慢慢停止,手里紧紧攥着颗珠子,本来是一整条的手串,是当年那位道士给的。那天被他爹娘嫌弃晦气赶走了,年幼的他追了出去,塞给道士平常他攒的几个铜钱。
“你本命中死于灾祸”道士捋了捋胡须说道:“但因你心地善良,这物予你,可保你一生无丧命之祸。”
便是那条手串,那晚他在外头疯闹晚归,傍晚间田路没有灯笼看不清,他踩到了从怀里掉出来的手串,脚一滑跌进沟里去,昏了一晚。
隔日他回家的时候,已经围了一大堆官差,他的爹娘被人杀死了。
之后再带着那串手串,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珠子就消失一颗,这串手串陪着他历经人世百态。
撩开了轿帘,司明痛哭失声。
木槿只得感叹,不管怎么样篡改剧情,老乞丐的大限到了,谁也留不得,只能安慰着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