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翰没想到家里背着他干了这么大一件事。
事情要是成了也就罢了,但失败了,还闹上了公堂。
好巧不巧,正好有同窗到县城办事,那同窗去过他的婚礼,认识他的父亲,只一天,学院就传开了。
齐翰被夫子叫了出去,叹息:“发生这样的事,令堂被反坐在衙门留下了卷宗记录,你……自行回家去吧。”
这是当前朝廷的规定,衙门审理判决的过程和结果必须写入卷宗封存起来,以便上级查阅,有疑点的还会勒令重查,但除非遇到特别负责和特别较真的,一般不会被打回来。
为了严厉打击犯罪,也为了朝堂安定,朝廷规定“刑家之子不得科举”,齐翰算是毁了。
齐翰五雷轰顶:“夫……夫子,就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吗?”
夫子教了他七年,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恨铁不成钢道:“科举遴选的都是家世清白的学子,老夫平时让你们谨言慎行,多约束家人的行为,寒窗苦读不易,千万不能在衙门留下案底,可你现在……说实话,老夫对你很失望。”
齐翰抱着夫子的腿痛哭流涕:“夫子,你可一定要救我啊,若是不能科举,跟让我死了有什么区别。”
夫子也不想齐翰早早止步,指点他:“刑家之子不得科举,但只要犯事的不是你本人,你转到清白的旁支去便是。”
“转……转到旁支,夫子的意思是过继?!”齐翰大惊失色。
家里供了他十几年,很快就要验收成果,怎么可能让他过继出去?爹娘不会同意,本就对他颇有微词的哥嫂也不会同意。
“孰轻孰重,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夫子说完就走了,齐翰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失魂落魄地回书舍收拾东西。
吴勇依旧被人前呼后拥,他翘着二郎腿坐在书舍门口的石桌上晒太阳,旁边的跟班殷勤地又是捏肩又是捶腿。
“哟,这是去哪里呀,大包小包的,不打算读了?”
齐翰眼睛一亮:“吴公子,你跟知县大人求求情,家父只是无心之过,没必要记入卷宗啊。”
“齐翰啊齐翰,你觉得我一个小人物,能和朝廷的律法对抗?”
他自秉读书人要有读书人的清高,看不惯读书人自降身份去做下九流的工作,他贪图享乐,自认脑袋不是很灵光,但也不是特别蠢。
齐翰竟是比自己还要蠢不成?
怕是病急乱投医了吧,吴勇笑笑。
“你的忙本公子帮不上。”他好心道:“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可以让你在吴家商铺里做个账房先生。”
齐翰心里一阵耻辱,心里把吴勇怨恨上了。
“谢过吴公子,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吴勇不在意地挥挥手。
齐翰回去后得知事情是自己的妻子怂恿,一怒之下打了她一巴掌。
“贱人,现在你满意了,爹有了案底,我被朝廷永不录用,十几年辛苦就为了明年科举,你这是毁了我啊,毁了我全家人的努力!”
他越说越生气,禁不住对云乔拳打脚踢。
“啊——我的肚子!好疼……”
云乔被打得流产了,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怀上的,知道时已经保不住了。
“我的小孙子啊。”刘氏哭天抢地,朝云乔骂道:“一个孩子也保不住,我家娶你有什么用?生不出蛋的母鸡。”
云乔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齐翰被退学是大事,天塌了也不外乎如是,家里弥漫着低气压,她真怕被休回去。
齐翰最终还是没有休她,但她被家里看管了起来,小月子也没坐,大冷的天被赶出去挑水洗衣,村里的人看到了都夸她勤快,没人知道她刚流产了一个孩子。
夜晚,云乔忍着身体的不适躺在床上,齐翰没有跟她一起睡。
她越想越不对,前世齐翰并没有退学,而是一路顺利地考上了秀才,然后是举人,进士,怎么到她这就不对了呢?
现在齐翰待在家里吃闲饭,两个哥嫂已经有怨言了,若不是“一户一役”的徭役政策,他们早就分家了。
前世他在干什么呢?
云乔想了好久。
前世姐姐卖菊花酒赚了好多钱,而她在齐昇死后就被爹娘接回了家,忙着相看第二个男人,是真的不知道姐姐在忙什么。
但有一点无可否认,齐翰当时过了个好年。
思来想去还是无果,云乔又想到了气运的事。
她不知道齐昇为何会没死,还靠暖锅方子富裕起来,连带姐姐也过上了好日子。
姐姐气运好了自己气运就差了,必须想个法子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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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过年,云乔借着送礼的由头敲响了云鸢家的门。
大冷的天,她穿着单薄的布衣,包着头,拿着一篮子鸡蛋对守门人说自己是云鸢的妹妹云乔,守门人不认识她,但见她与云鸢有些相似,半信半疑地进去通报。
云鸢正在指挥丫鬟切黑疙瘩泡酒,闲来无事,酒是她依照上一世界所学,自己酿的粗粮酒。
随着丫鬟手起刀落,黑疙瘩露出里面奇特的纹理,同时还伴随着一种浓郁而复杂的气味,很难用言语形容。
黑疙瘩被切成一片一片的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坛子里,再倒入粗粮酒。
旁边已经有几个一模一样的小坛,云鸢吩咐另一个丫鬟打开最边上的那坛看看颜色,很好,已经开始变红了。
她挽起衣袖,亲自拿糖霜掂量好份量放进坛子里,再让丫鬟封坛。
听了门房的禀报,云鸢神色淡淡。
“让她进来吧。”
她倒要看看云乔想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