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母撇开眼不敢再看云岚,她知道对不住儿子,但她就是狠不下心来,毕竟血浓于水。
刘氏他们吃了个瓜,没想到云母还是个拎不清的,看来以后得看紧了云乔,别让她把好东西划拉到娘家了。
云鸢悄悄握住哥哥的手,无声的安慰他,云岚心里一暖,用另外一只手飞快地抹了一把脸,给她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大妹的嫁妆我自己出,娘不把拿出去的银子收回来,我以后都不会再给你钱了。”
云母慌了:“你这是不孝。”
“那便当儿子不孝吧,爹爹不在,齐昇的提议我代娘答应了,这就去房间拿纸过来。”
齐昇仿佛局外人一般静静地坐着,只在云岚把写好的文书递过来时飞快地看完,然后签名按好手印。
然后是退婚书,把定亲信物拿回来后,齐昇看着手里的玉出神。
这是他从小带到大的玉,当初云乔一眼就看中了它,撒泼打滚都要,爹娘迫不得已就让他给她了。
云乔一脸不舍,这玉前世能卖好几十两呢。
见齐昇一脸嫌弃地用衣袖把玉擦了好几遍,她脸白了又红红了又黑,煞是好看。
偏偏齐昇连个正眼也不瞧她,只盯着云鸢看,云乔心有恨恨。
自己犯不着跟短命鬼计较,这个冬天齐昇就会死,到时她就把姐姐嫁给她前世的无能丈夫。
这样姐姐走自己前世的老路,自己就走姐姐前世的荣华路,等姐姐快死时,自己就能当诰命夫人了。
她对气运的事深信不疑。
齐昇把玉佩收好,冷淡道:“为防以后发生今日这样的乌龙,三日后是吉日,到时我来接亲。”
云母有些迟疑:“会不会太赶?”谁家成亲不花好几个月准备的?
齐昇讽刺一笑:“我怕啊,怕再等几日未婚妻就变成别人的了,有一就有二,我可不想银子打了水漂。”
别看他话说得嚣张,其实心里是没有底的,他害怕云鸢会责怪他对她母亲不敬。
好在云鸢并没有露出多余的神色,齐昇松了口气。
云母一听就要发飙,一个不被族人承认的野种,自己给他脸了?
云岚挡在他面前:“齐大哥放心,三日后尽管来接亲,我会把要用的东西准备好。”
齐昇离开时,云鸢特意等在门外,见到他露出真心实意地笑意。
月亮正好从云层里出来,光芒透过柳树的枝梢洒在两人身上,齐昇不经意地想起了一句诗。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他脸上染上红晕,轻咳一声:“你想要什么东西,或者你对婚房布置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明日我去买东西。”
怕云鸢替他省着,齐昇又道:“我爹娘开酒楼给我留了一些银子,我藏的深族人都不知道,你尽管开口,我有办法解释。”
云鸢也不矫情:“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一套红色的嫁衣,盖头我有,已经绣好了。”
绛,工也,然之难能可贵色,以得色为巧工。
村子里的习俗是定亲后开始绣嫁衣,大红色难染,因此布料稀缺,比一般颜色的料子贵几倍不止,云父云母不愿费工夫,也舍不得花钱去买。
“你是姐姐,别跟妹妹比,家里什么光景不知道吗?别贪图有的没的。”
他们给云乔买了颜色不是很正的偏粉红的嫁衣,轮到她就说没钱了,让她穿平常的衣服出门就好。
还是云岚看不下去,花钱买了一块红布回来,红布不是很大,正好能给她做盖头。
原主放的很好,就连云乔都不知道,她性格内敛但不傻,云乔知道就保不住了。
本来不换婚的话,云鸢秋季才会成亲,云岚说过下月会给她买红布回来做嫁衣,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眼里的伤感没瞒过齐昇的眼睛,齐昇心里一紧,道:“当然可以,你把码子给我,我明日去外面买。”
镇上没有,他就去县城买,县城没有他就去更远的地方买,三日时间总能买到的。
“谢谢你,齐昇。”
“应该的,以后你想买什么买什么,我……”
“哎呦。”齐翰一家人正好出来,说话的是他娘刘氏:“装什么有钱人,村子里谁人不知你家里穷得就快揭不开锅了,还想买什么买什么,说大话谁不会,也不害臊。”
她早就不喜齐昇了,自从知道他读书压她小儿子一头后,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齐翰立在一旁没有阻止的意思。
他现在心里犹如打翻的五味瓶一样无味杂陈。
云鸢这么快就接受了齐昇,是不是早就喜欢齐昇了?(怀疑)
自己有哪里比不上齐昇?自己与她订婚半年也不见她来找他,才刚与齐昇订婚就忍不住了?(愤怒)
还好没娶云鸢,一个心里有其他人的女人,说不定哪一天自己从学堂回来就成绿王八了,他丢不起这个人。(庆幸)
齐昇身体不好连读书都放弃了,病歪歪的能给云鸢什么好日子,贫贱夫妻百事哀,两人的苦日子还在后面呢!(幸灾乐祸)
齐昇淡然道:“君子以行言,小人以舌言。”
刘氏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
“少叽叽歪歪,你个病秧子说不定哪日就死了,还是我三儿好,以后肯定有出息。”
齐翰脸一黑,齐昇是讽刺娘是道德低下的小人,只知道用自己的舌头说话,而他是君子,会用自己的行动证明自己,偏偏娘还听不懂。
好在这里没有外人,若是在书院,他都要没脸见人了。
齐昇负手而立,身姿挺拔仿若一棵青松,自有一番傲骨。
“君子之言寡而实,小人之言多而虚。”齐翰什么资质他最清楚不过,举人发发力或许能考上,进士可就难了。
又是听不懂的话,刘氏用大声来掩饰自己的胆怯:“什么菌子小人,现在可还不到采菌子的时节,我看你是神志不清了。”
云鸢没忍住笑了出来,人还是要多读书啊,不然别人骂你都听不懂。
齐翰连忙拉过刘氏,“家母魔怔了,我这就带她离开,刚才的事是她不对,我代她向你道歉。”
不等齐昇说话,他拉着刘氏落荒而逃,想到齐昇居高临下的目光,明明没有鄙夷,他却仿佛被扇了巴掌一样难堪。
等着吧,等他考上秀才,再是举人,进士,齐昇只能一辈子留在山里,跪在泥地里仰望他。
到了那时,看他还能不能傲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