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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天涯同命人,相逢即是缘

“孔苌,你是想拖延时间,等着石勒来救你嘛?”

“哎呦呦,到底是打过仗的,一下子就把我的底给戳破了。姬将军,这次末将可是真的服了,不如你给末将松绑,末将和你结拜为异姓兄弟,石勒那边,我也就不回去了。”

“孔苌,死到临头了,你还这般嚣张,你仗得是谁的势?”

姬澹紧张的看着周围,坫城峡谷的惨败,总是挥之不去,他总是觉得在那个黑暗的地方,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姬将军,这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连刘粲也和石勒合兵一处了,那拓跋郁律也被右侯说服,就剩下姬将军一个人,能撑多久?”

“我能撑多久撑多久,这你管不着,我要是实在撑不住了,就先把你杀了解恨。”

“哦?这么说,姬将军现在还没打算要杀我了?我就说嘛,像我这么有用的人才,怎么也不能不审不问,不明不白的就被砍了吧。说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嘿嘿,你这人都奇怪,别人被擒获了,都咬着牙不说,你怎么上赶着通风报信?”

“实不相瞒,我这人哪,脸皮薄,肉皮也薄,挨不了一点打,与其被打得和个孙子似的,再不情不愿的交代,还不如痛痛快快的全说了。”

“你就不怕将来石勒找你麻烦?”

“你看这话说的,要是我能回去,那一定是把姬将军给打败了,到时候还不是由我来说?”

“你倒是想得开,那你就说说,你能告诉我些什么?”

“没问题啊,不过我实在是为姬将军可怜。”

“哦?你替我可怜,你怎么不先可怜可怜自己?想要占个便宜,结果把命搭进去了。”

“这些不重要,我是贪了点,可我这是主动找死,死也就死了,只能说是姬将军庙算多者胜,没什么好遗憾的。可姬将军哪?即使是遭受了挫败,也没有逃走,还是在整军练兵,一看就是想再和刘琨并肩作战,在关键时刻救刘琨一命,一雪前耻。”

“嘿嘿 ,你这人,还挺会说话。那你说,我有什么可怜的?”

“姬将军恐怕还不知道吧?这一切都是刘琨和石勒联手做的生死棋局,而姬将军是这第一个牺牲的棋子。”

“棋局?什么棋局,你最好说清楚了。”

“姬将军请想,普根那一支,一直被严防死守,被驱赶到代国最西边的大漠边疆,他们是怎么得到消息,拿捏着恰到好处的时间,抢占了盛乐城的?”

“这……,之前代王猗卢和普根的母亲祁氏不清不楚的,想来是得了这个便宜。”

“错,是石勒。”

“石勒?这关石勒什么事情?”

“姬将军可还记得,一年前,代王和刘琨集结了大军,要南下平阳,是因为何事,最终作罢的?”

“境内羯胡叛乱……难道也是石勒搞得鬼?他对刘聪居然这么忠心?”

“忠不忠心,先放一边。你不要太在意那些细节,你看结果,看看现在谁受益最多。”

“石勒,是石勒。他不但占了并州的两个郡,还和代国搞好了关系,甚至连并州的其他地方,也都在他的兵锋之下。”

“没错,这就是石勒高明的地方,他的算计,早就在几年前就埋下去了,现在只不过是生根发芽而已,你说,遇到这样的对手,姬将军赢得了嘛?姬将军和天命之人对抗,不是可怜又是什么?”

“哈哈,你说一个羯胡的石勒是天命?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姬将军不妨想一想,从苟曦,到司马越,王敦,再到王弥、刘演、王浚,哪一个不是一时豪杰,这里随便抽一个人出来,都不是姬将军能比拟的吧?可没有一个人能够抵挡石勒的兵锋,除了是天命所归,还能是什么原因哪?”

“笑话,胡人执掌什么天命。”

“姬将军,今时不同往日了,司马家做下的那些孽,耗尽了百姓的耐心,现在苍天才是真的死了。”

“你就想凭这三言两语,让我倒戈一击,反了刘大将军,给他背后来一下子?”

“正好相反,我只是提醒姬将军,别白白做了别人的牺牲品,被别人背后捅一刀。”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刘琨会出卖我?不可能的。”

“姬将军,不要骗自己了,如果不是刘琨,我怎么能知道你的藏身之地。”

“那又怎样?你现在还不是落到我的手里?大将军要是真的出卖我,怎么会不告诉你实情?”

“要不然说刘琨高明哪,如果一切都据实相告,那么我带着七八千人来把你围了,对整个广牧的战局,没有丝毫影响,也解不了他的困境。”

“但,姬将军,你那羊肉烤得不错,给我来一口呗,这说得挺饿了。”

“但什么?你说了,我就给你吃。”

“但,如果挖一坑,把我这个石勒第一大将陷进去,你猜石勒会不会着急,石勒一着急,会不会派大军来解救我?一旦石勒的兵力分散,那刘琨是正面硬杠也行,声东击西也可,配合你围点打援也行。这就是刘琨的算计。”

“这……你总得说个信得过的理由吧?”

“姬将军,你就是太天真了,不知道这人心的险恶,我来问你,现在刘琨身边,是不是主要是你们代国之前的兵?”

“是啊?代国内乱,这些晋人和乌桓人都不得已迁了出来。”

“这就对了嘛,他们是更听你的话,还是更听刘琨的话呐?”

“这……,孔兄是说,刘琨早就和石勒暗中勾结,就是想除掉我,更好的掌控军队?”

“这个不用我说,姬兄自己想想,咱们之前没有过接触吧?石勒是怎么知道你的脾气性格的?而且刘琨率领大军就在广牧,石勒又是怎么知道刘琨不会趁机进攻坫城的哪?”

“那,既然如此,石勒又为何只给孔兄派这么点兵马?”

“哎,那羊腰子,给我留着啊,我补补。”

孔苌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已经和姬澹坐到一起烤全羊了。

“孔大哥,你别光顾着吃,给小弟讲讲。”

“哎,老弟啊,咱们是一对的苦命人。刘琨欲借石勒的手,把你除去,他好掌控代国旧兵,石勒又何尝不想把我这第一大将除去,为他的子孙上位,留出位置哪?人哪?都是命啊。”

“啊?这么说,石勒早有称王之心?”

“称王?他还想做刘渊第二呐,他的野心可足得很,你看,我只是怀疑他和刘琨有勾连,就被他算计来送死。这你还看不明白嘛?那个羊腿上撒点盐哪,干巴巴的怎么吃?”

“哎呀,如果不是大哥把这些说破,小弟这,这,这,还在愧疚坫城之败,辜负了刘琨的信任哪。”

“哎,老弟,没办法啊,像咱哥俩这么优秀的人,很难不被主公忌惮,兔死狗烹的故事,你听得还少吗?”

“大哥,今天遇到大哥,我才知道,这一辈子没白活,大哥,你说,咱哥俩该怎么办?”

“老弟啊,还是大哥说的。羊腿上得撒盐呐,你别抠抠搜搜的。”

“大哥,你是不知道呐,现在这军粮多紧张。”

“你看看,这刘琨算得多细,他把军粮控住了,老弟你就扩不了军,扩不了军队,你对他就没有威胁。”

“大哥,你说,你说,咱们该怎么对付这刘琨和石勒?”

“老弟,你听大哥一句劝,咱们哪,不过就是一只蚂蚁,哪里能斗得过大象哪,是不是,就是大哥真的有办法,老弟,你也不敢去啊?你还得说大哥挑拨离间,不说了,吃,喝!这天,要是怀里再搂个女人,就好了。”

“大哥,现在老弟算是彻底明白,只有大哥才和我是同命人,大哥你就说吧,老弟无所不从。”

“老弟,那大哥可就说了,说错了,就当大哥没说。”

“大哥,你看你,这么见外,你就说吧。”

“老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咔嚓给他刘琨的粮草都截了,他没了退路,还能不拼命嘛?”

“大哥,你的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没想到大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就是为了让我给大哥带路,找到刘琨的粮道。”

“你看看,我说我不说,你非让我说,我说了你又要翻脸,随你吧,反正我的家人肯定早被石勒杀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你要杀要剐随便吧。”

“大哥,小弟不过是说句玩笑话,你怎么又恼了呢?”

“你这玩笑,说得让兄弟寒心呐。”

“大哥,不是小弟不去偷袭粮道,而是这刘琨素来谨慎,小弟是怕,偷袭不成,反被他落了口实。”

“老弟啊,这你要讲究策略啊,既然你知道他的粮道,那就断了他的粮道,把他的前后接应斩断,然后你再亲自去接应他的粮草大队。”

“大哥,要不然说你是石勒的第一大将呐,可我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哪?”

“老弟,实不相瞒,大哥也是做了些后路的,大哥早就和刘粲打好了关系,只要助他除掉石勒、刘琨,那石勒的陕东伯、大都督,可就是咱们兄弟的了。”

“大哥真是有远见卓识,早早就预备下了退路。”

“没办法啊,这乱世,能信得着的不也只有自己嘛。”

“那大哥的意思是,咱们截断了刘琨的粮道……”

“还有石勒的,也一并截断,既然他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大哥果然是好算计,这样一来,大哥就能借着截断石勒粮道的机会,回到石勒身边了。佩服佩服,大哥这张嘴,真能顶一个营。”

“贤弟,既然你认我这个大哥,艰难的事情,自然是大哥去做,我去堵刘琨的粮道,这样贤弟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向刘琨汇报,大哥登时死无葬身之地。乐平到邺城的粮道,就是几个陉口,只需要派几百人卡住关口,几千人马是攻不破的。”

“大哥,小弟这,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吗?这真是太惭愧了。”

“贤弟,这怎么能怪你,是这个世道太乱,他司马家连洛水都敢骗,连皇帝都敢当街斩杀,以至于王道坠地,再无信义可言。”

孔苌这一顿说,把本来就想找个借口,洗刷自己的覆没之耻的姬澹,一下子就满足了。

一时之间,姬澹真就把孔苌当做了同命相怜的可怜人。

孔苌也是没有想到,这一顿话疗,效果竟然出奇的好,本来只是想抓了姬澹,然后让刘琨无路可退,只能决战。

结果哪,居然意外获知了刘琨的粮道。

孔苌自然没有自己去,毕竟手下就这三瓜两枣,还被姬澹一个突袭,搞掉了一半。

孔苌扳着手指头算了算,其他人都暂时离不开,不过石虎那一万多驻守晋阳城的轻骑,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子。

打定了主意后,孔苌趁着夜色,来到了他之前做的一处记号处,发出了两声暗号,不多时就有他之前埋伏的斥候石良从树林里钻出来。

孔苌把地图和信卷好,交给对方,

“送到晋阳城,亲自交给石虎将军。”

“将军,咱的人马已经到了,为什么不把这孙子给揍了。”石良摩拳擦掌的,就想打一仗。

“急什么?咱的人马还有大用。让你去送信就快去。”

石良刚跑出去没几步,又被孔苌喊了回去。

“回来,回来,差点忘说了,让咱们的人马都散开了,两三人一组,沿途都散开了。”

“啊?孔叔,这是为啥?不都说兵以专,不以分嘛,你这两三人一组,不都是活靶子?”

“废什么话,你是将军,我是将军?让你去,你就去,把路都蹚好了。”

石良很快把信件送到了义父石虎手中。

石虎展开信一看,不由得大笑起来,

“这个孔苌,还真有他的,居然把姬澹给策反了,姬澹这个死心眼的,现在正翻山越岭的堵那几个陉口哪,却不知道咱的军粮,单单是晋阳城的储备,就够吃半年了。”

“爹,这次让孩儿当先锋吧,孩儿好久没有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