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乾清宫内烛火通明。
朱棣已经连续数日没有临幸嫔妃,妙锦的身影总是时不时地在他脑海里晃,想起往日交颈而眠,想起她的依恋痴缠,忍不住想去梅园。
走出乾清宫没几步又折返回来,眼神中尽是茫然。
御前太监王彦见时机已到,使个眼色让宦官杨七把皇上准备的秘密武器带过来。
殿内,朱棣努力甩开心中的杂乱念头,埋头处理政务。
一个轻盈的身影进到殿内,朱棣抬眼一瞥,见是名宫女,未曾留意,继续看手中的奏书。
宫女把凉茶撤去,换上热茶,侍立于一旁。
徐徐清风吹来,一缕暗香从鼻端飘过,似曾相识,朱棣忍不住抬眸。
烛光摇曳下,这如画的眉眼,这微抿的嘴唇,还有这似有若无的缕缕清香……
恍惚间是她在身旁。
朱棣心魂迷醉,情不自禁低声唤道,“妙锦,你终于肯见我了”。
杨美人荣获皇上盛宠,花容月貌,据说有三四分肖似皇贵妃。
梅园内,刚回京师的宁王朱权正绘声绘色地描述今上对杨美人的宠爱,“听说还不到十八岁,正是豆蔻年华,花一样的年纪”,朱权幸灾乐祸地摇头叹息,“想来四哥对你还是不能忘情,找了年轻的替身放在身边”。
“你哪只眼睛见杨美人跟我长得像?”妙锦拿起锋利的刀子凶相毕露。
朱权吓得连连后退五六步,忙不迭撇清关系,“都是坊间传言,当不得真”。
“王叔怎么想起回京师?”有炖护着朱权坐在自己身边。
妙锦气呼呼地转身走开。
“我是奉诏回来的”,朱权理了理衣衫,在藤椅上泰然坐定。
“是不放心妙锦吧?”有炖笑着把茶杯递给朱权。
“这小丫头就是个没良心的,每次看见我都那么凶,都是当娘的人了,一点儿都不温柔”,朱权说着话锋一转,向有炖问道,“你怎么受得了她?”
有炖咽了口茶水,含糊道,“还好”。
妙锦的凶戾只针对于某些人。
某个说话过于直接的直肠男。
“我要有你这本事,也把她娶到手,脾气虽然差了点儿,但心地不错,也会管家挣钱,长得也不差”,朱权品评道,心里泛起阵阵酸意。
妙锦选了一次又一次,始终没选他。
这让他心里很是受挫。
要说领兵打仗,他不比有炖差,甚至……不比四哥差。
在他看来,有炖还是偏文弱了些。
终日拿书本的手,怎么拎得动刀枪?
偏偏妙锦不开眼,唉……
运气使然,纯粹是运气所致。
“以前好几次请求回京,四哥总找各种理由不准,现在肯让我回来,无非是想趁机捞点儿好处”,朱权摇着头啧啧叹气,“四哥这如意算盘打得”,他靠近有炖身边,把音量压到最低,“厚颜无耻”。
有炖把切好的西瓜向朱权面前推了推,朱权拿起一片瓜咬了两口,“四哥这次可是赚大发了,阿楹的婚事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了,徐辉祖对他俯首称臣,你父王要主动交出三护卫,他还想从我身上谋点儿好处,你说我该怎么办?”
有炖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有些馊主意是他帮皇上出的,比如阿楹和徐辉祖的事。
朱权没发现有炖的异常,自顾自地说着,“他就是要拿你和妙锦的生死威胁我们,他就知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妙锦涉险而袖手旁观”。
有炖做认真倾听状。
不管有没有人主动让步求情,今上都不会公开处置他和妙锦,这于他自己的颜面上过不去,就算他和妙锦被沦为弃子,也只会被秘密处死,不会弄得人尽皆知。
之所以将事态这样悬着,就是要逼迫相关人等做出表态和取舍。
谁会嫌好处多呢?
今上是精明的人,会想着把一切事情的收益最大化。
“王叔打算怎么求情?”有炖不觉得朱权一定要做出牺牲。
“让四哥吃个定心丸”,朱权一副忍痛割爱的心疼表情。
“哦?”有炖好奇心大作。
“朵颜三卫彻底归他了,我今后再也不提”,朱权决绝道,“也就是为了妙锦,我才舍得”。
就算舍不得,他也要不回朵颜三卫,有炖在心中笑道。
不过,也算是一种让步,能让朱权闭上嘴巴不到处乱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和妙锦是不是得有所表示?”朱权眨着贪婪的大眼睛的说道。
“什么表示?”有炖故意装糊涂。
“最起码得有一顿好酒好菜吧”,朱权恨恨地说道,全都是白眼狼。
妙锦牵着小胖子慢慢挪动着学走路。
“看看我这大侄子”,朱权在他们正前方蹲下身,向小胖子拍拍手,作出鼓励状。
小胖子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娘亲。
妙锦点点头,指着朱权的方向,“去找叔叔”。
得到许可,小胖子加快脚步,跌跌撞撞、歪歪扭扭地走过去,朱权一把将他抱到怀里,轻声笑道,“比你爹强多了”。
朱权举起小胖子耍了两下,惹得小胖子咧开嘴笑个不停,口水流到朱权名贵的袍衫上。
有炖拿过女卫手中的帕子,给小胖子擦嘴。
“你们这差着辈份呢”,朱权忽地对有炖道。
妙锦敛起笑意,朱权这个大嘴巴,是要让有炖当众下不了台。
“今上已经下旨,封我为四皇子师,师徒之间,如同父子”,有炖淡定自若地回答。
朱权怔忡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今上什么都为你们考虑到了”,他把视线转向小胖子,“难道他真要把皇位传给四皇子?”
妙锦将柔荑伸入有炖的手里,紧紧握住。
有炖与她目光相接,相视一笑,上前抱过小胖子。
“今上打算成立一支幼军,陪四皇子练习骑射,聘请魏国公徐辉祖为师父,王叔有什么好的建议?”有炖为缓解朱权的尴尬,开口问道。
“幼军?”朱权惊诧不已,心乱跳个不停。
四哥和有炖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交易?
“只是教小胖子练习骑射,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妙锦呵呵笑道,“这是所有皇子的必修课,有什么好意外的?”
“皇孙也能参加?”朱权问道。
“这是自然”,有炖不露声色地回答。
皇孙的父母视他和妙锦为瘟神,怎肯把自己的孩子送过来?说到底还是四皇子专属的陪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