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应该离开京师。
自从离开京师,在外面生活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很多事情就变得说不清楚,比如贞洁。
如何能证明她和有炖没有冲破那道底限?
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她跳进黄河也洗不干净。
被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受人排斥……
只要她和有炖稍微表现出一丝弱势,可想而知,这些冷暴力都会加诸到她身上,铺天盖地而来。
有炖回来时,妙锦已经入睡。
她知道有炖就在城寨里,只要他在,她就能睡得很踏实。
今日和景瑞并行的年轻将领名为燕旭恒,是沐春的长子。
沐春不是没有儿子吗?正是因为没有儿子,所以沐春死后,西平侯爵位由他的弟弟沐晟承袭;再者,沐春的长子为何姓燕?
这话要从很多年前说起。
沐春是沐英的嫡长子,沐英去世后,沐春袭爵成为西平侯,但沐春的生父其实是邵佐。
邵佐是何许人也?
先帝麾下武力值排名前三的将领,徐达、常遇春和邵佐的父亲邵荣。
邵荣谋叛事泄后,被处死,邵佐受父亲牵连,充军到安康。
此后,邵荣的部众被打算归入各部,部将燕乾被归入到沐英帐下,燕乾娶的是邵家的女儿。
洪武二年,燕乾调到安康任职,用长子燕祥替下邵佐。
从此,邵佐成为燕乾的养子。
邵佐被流放前与郢国公冯国用的女儿冯钰瑶私定终身。
沐英与邵佐从小在一起,情如兄弟,先后对冯钰瑶动心。
为兄弟情谊,也为保护心上人,沐英迎娶钰瑶为妻,不久,钰瑶诞下男娃,即为沐春。
沐春为了归还爵位,暗中将长子养于邵佐膝下,此时邵佐的身份已经是燕乾的长子燕祥,因此,这个孩子名为燕旭恒。
有炖想着往事躺到软榻上和衣而眠。
夜里,妙锦被狂风暴雨声惊醒,发现有炖坐在床边,便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她怕打雷,对雨声天生敏感,
夜深人静,没人会打扰他们。
就算做点儿出格的事儿也不会有人拦着。
她的脑子里不断闪现着少儿不宜的画面,忍不住行动起来。
他一副要守身如玉的样子,严防死守,把解开的衣衫扣子重新系上。
“你不睡吗?”她迷迷糊糊地在趴在他身上。
他斜躺下来,轻拍着她的背,“睡吧”。
“一起”,她咬着他的耳朵道。
他伸手阖上她的眼眸,亲了亲她鲜嫩的唇,“还有一大堆事儿,早晚是你的,跑不了”。
此事强求不得,她靠在他胸前,听着他的呼吸,继续睡。
见她很快睡实,他起身出去,带人去检查将士的营帐有没有进水。
她其实是装睡。
他不能陪在身边,她只能把特制耳塞放入耳朵,以免睡梦中被霹雷惊着。
她可以装小鸟依人,可她也是一个皮实的女子,两种风格自由切换。
无依无靠时,便自行想办法解决问题。
她才不要当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她现在的理想就是,离开谁都照样活。
她不是寄生虫,被这个宿主甩了,赶紧找下一个宿主。
天刚蒙蒙亮,她睡得正香的时候,就被人叫醒了。
有炖那张脸近在咫尺,他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她馋涎欲滴,顾不上自己没洗脸、没刷牙、没漱口、没梳头,头发蓬松像疯婆子一样,就迎上去亲了一下。
他呵呵笑着,蜻蜓点水式地略作回应,快速说道,“起来梳洗吧,咱们得赶紧回去”。
这样一个不受打扰的幽静所在,不多住几天吗?
妙锦有点儿跟不上他的思路。
自从和有炖在一起,她的脑子想正事的时候少,偶尔反应迟钝纯属正常。
有炖不由分说地出去了,给她留下充足的空间梳洗打扮。
她向来不爱涂脂抹粉,基本是抹点儿护肤品就能出门,当然,也不会太草率。
她得确保自己能吸引有炖的眼球,让有炖眼里只有她。
她想不通这么急切切的往返是为了什么,不过她也没打算弄明白。
想太多的事儿,容易耗费脑力,她只舍得在赚钱的事上伤脑筋。
上了船才发现,有炖的护卫换上了很多陌生面孔。
除了景瑞没换,有炖身边的人几乎全换了。
景瑞看见她只是拱一下手算作行礼,那个年轻的将领也照样子比划了一下。
妙锦点头回应,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面对他们。
跟有炖沟通,能写在纸上的,绝不浪费口舌。
他夜里写了一张纸,介绍那名年轻的将领,原来他是沐春的儿子,名叫燕旭恒。
内中曲折,妙锦知道得差不多,无需细问。
一些其他的问题,纸上没写的部分,想必有炖现在暂时还不想沟通,妙锦忍下想问个清楚的冲动,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了有炖一个眼神,表示自己知道了。
到达东林皇庄时,天已大亮。
刚一下船,有炖便挥手下令,护卫分成两队,直奔官庄太监王辙和宦官黄松的房间,出其不意,将二人逮个正着。
行动之迅速,令人瞠目结舌。
王辙嘴里堵着破抹布,“呜呜”着说不出话来,眼里含泪看向妙锦。
妙锦转眸避开他的视线。
不知道有炖要干什么,也不知道王辙的罪名是什么,她不能冒然求情。
搜查完毕,王辙的住所成了临时的监房,暂时关押王辙和黄松。
把所有痕迹迅速清理干净,所有护卫各就各位,守在岗位上。
有炖带着妙锦悠闲地去锦绣阁的凉亭吃早饭。
妙锦食不下咽,心中有太多疑问。
有炖倒是一副饿虎扑食的样儿,很快把桌上所有的饭菜都打扫干净,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他可真能吃,按照这饭量,理应比朱高炽要胖得多,怎么不见他长肉呢?
第一次见有炖用兵,整个过程还真是干脆,没有半点儿拖泥带水。
收兵之后,又在这儿大吃特吃,丝毫不受影响。
这人是怎么做的?
怎能如此淡定?
妙锦发现自己以前对他的了解似乎太少。
他这潭水,比朱棣深多了。
跟朱棣在一起,他的喜怒哀乐,她是能感受到、猜到的。
可是有炖做事似乎连想都没想过了,没有任何纠结、犹豫。
让人觉得缺少些人间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