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并不是对这十万块感到激动,而是对方婷有些吃惊。
方婷见我没有接,伸出另一只手捧起我的手来,把卡放在我的手心,然后双手握着我的手将我的手指屈起来把卡抓在了里面。
我心中浮现起那晚和她邂逅的场景,此刻再度感觉到了她的手的温润、柔滑,也再度感觉到她的温暖和柔情。
一会后,她的手离开了我的手。我拿起手上的卡,看了看,然后递回去到了方婷的面前。
这时方婷愣住了,睁大着眼睛,眨巴着看着我,问道:
“你,你不要?”
“不是不要,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我不能拿,而且我也用不上。你收回去,放好来。”
我说着又往方婷递得更近了些。可她却丝毫没有想接回去的意思。
“你拿去吧!就当我对你的一点点补偿,不然我寝食难安。”方婷带着恳求的眼神看着我说道。
说完方婷紧紧捂住了挎包,又往后退了几步远离了我递过去的卡。我不想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推来推去,于是先把卡收了起来,放进了口袋里。
按说十万块的诱惑力是极大的,但又有什么用呢?丝毫改变不了我的逃犯处境。
要说生活的话,我现在自食其力,足够安身立命。而且有了江慧,小日子过的幸福甜蜜,我已相当满足,这天外飞来的财富,我并不心动。
我叫过罗辉,时间已经中午了,准备请他们去吃午饭。
我带他们走出广场,找了个街边的小饭馆点了几个菜。吃饭时,我趁走过方婷身旁去打饭的时候偷偷把那张银行卡丢进了她的包里。
饭后,我们随便聊了一会,但氛围很奇怪,方婷和罗辉都对我充满歉意,聊天也不自然,很多话语怕说出来触及我的痛处。
而我则觉得罗辉在慢慢地变得遥远和陌生,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到永宁、做回正常人,感觉自己的世界已和他们的世界脱离。
看着他们,我的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此时我已只想快点回到深圳、回到江慧的身边。
当我借口说自己要回去上班了、等下送他们去汽车站坐车到东莞东火车站坐火车回永宁时,罗辉感觉有些失落。
方婷要我留手机号给她,她给我打过来,说以后如果想通了或者需要帮忙随时可以打电话给她。我客气地拒绝了,方婷无奈,但还是强行要我拿出手机记下了她的手机号。
而后我送他们到附近的黄河汽车站坐车,在他们上车后,我也立即坐上了回深圳的车。
快到深圳时,我才想起来要和方婷说一下那张银行卡放回她包里了,于是我给罗辉打电话过去让他跟方婷说一声。
没多久,我就到了深圳下了车,而后坐公交车回住处。
我刚上公交车没两分钟,手机就响了起来,号码有些熟悉。
“孙鹏?”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方婷。
没错,这个号码是她的,吃午饭时她要我记下她的号码,我也只是随手输入了一下,并没有保存。
“嗯,方婷吗?”我确认道。
“嗯…”方婷回答道,“你在哪?我过来找你!”
她语气坚定,似乎打定主意立刻就要来找我。
“别,别来找我。我回工地了。”我不想她知道我在厂里工作。
“哪里的工地?我过来找你。”
“不用,真不用。你到处玩一玩,也早点回去吧。”
“为什么偷偷把钱还给我?你需要钱!”方婷有些生气。
“我不能拿你的钱…我说过,这件事不怪你,你别愧疚了。你很善良,你能来找我,我就很开心了。”
电话里一时没了声音,我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许久方婷才又问道:
“你在哪里?”
“别问了,回去吧,挂了哈。”
说完,我果断挂了电话。我并没有装伟大,而是确实从未怪罪过她,现在也不想她抱着赎罪心理而对我牵肠挂肚。
往后的日子,我也不想和方婷有什么联系,我们只是过客,忘记曾经的过错、积极地好好生活下去,对彼此才有意义。
回到住处楼下,我还未拿出钥匙开门,江慧就兴高采烈地从楼上冲了下来。原来前面给她发信息说已经上了回来的公交车后,她就一直在窗台上趴着、看着楼下。
——这就是令我面对十万而完全不心动的理由。我害怕我拿了那笔横财,老天会让我失去什么。而我无比的珍视目前所拥有的一切,尤其是江慧。
快傍晚时,陈磊给我打来了电话,因为明天就要正式上班了,大家今天下午都已到齐,知道我搬出来住后,他们想过来聚一聚。
我跟江慧商量了下,江慧很赞成也很高兴,她知道这几个都是我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好兄弟。
晚上,江慧做好了一小桌五六样菜,陈磊、小豪、于峰、清茂还有熊猫五个人也正好到来。
我们在露台上坐下,吃着江慧做的饭菜,大家都直夸江慧人美、厨艺还如此精湛。江慧相当害羞,只一味回笑,不太和他们说话,吃饱饭她就进了房间。
饭后,我们在露台上一边喝着陈磊买上来的啤酒,一边观赏着夜空,一边回味着过去、畅想着将来。
我也颇为感慨,曾几何时,我还是一个四处飘零、风餐露宿、孑然一身的逃犯,如今不只有了一帮好兄弟,还有了心爱的女人,也不知道是该抱怨上天还是该感谢。
……
翌日,厂里正式开工。
开工后没几天的一个傍晚,和陈磊刚在食堂吃完饭,我收到了方婷给我发来的信息——
“你是在东莞虎门吗?”
“怎么了?”我回复道。
“我搬来东莞了,准备在这工作,生活。”
啊?我瞬间懵了,她为啥要来东莞工作呢?难道就为了我?
我让陈磊他们先回车间,自己走到一个角落,给方婷拨去了电话。
“你为啥要在东莞工作?”我开门见山问道。
“东莞挺好呀,就业岗位多,生机勃勃,充满着希望,不像永宁、鸟不拉屎的地方。难道你想让我一直窝在永宁发霉发臭下去?”
方婷有理有据地说道,完全合乎情理。
“那不是…你可以回武汉啊!你都知道你父亲是企业家,为什么不回去帮他呢?还有人照顾你。你自己一个女孩子,漂在外面的陌生地方,总归不太妥当。”
“行了行了行了,你别和我提他们,也别叫我回武汉。”方婷有些烦躁,她接着说道:
“我前几天让罗辉先回了永宁,我自己在东莞到处逛了下,觉得这里挺好的,所以就做了这个决定。”
“……”
我不知该说什么,我也不太确定方婷就是为了我而来东莞工作的。但我内心在斗争,不知该不该告诉她我没在东莞。
思前想后,我还是做了决定。
“我没在东莞…”
“啊?”方婷很惊讶,“那,那你在哪里?!”
我停了一会,叹了口气,说道:
“我在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