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翻看着手里的账册,管理铺子的管家们站成一排安静的报告着。
“布行最近生意很好,因为换季很多人都来店里买布,除了布匹之外,还有一些人会来买成衣,不过不多。”
“粮行生意和以往一样,不过再过两个月应该会差一些,到时候天气热,也就没有什么胃口吃饭了。”
“玉铺最近卖出很多金银首饰,除了被抓的那位大人家之外,这个月的盈利是1万两。那位大人家买走的东西几乎都退回来了,钱也都给了。”
木青时不时点点头,提出一两个问题,直到最后一名管家报告结束,木青这才放下手中的账本,抬起头来。
“不错,马上就要到夏天了,到时候铺子里面的东西也该换一换,你们看着弄,如果有什么搞不定的地方就过来找我,我看着弄。”木青道。
“是!”几位掌柜齐声说道。
“少爷,我这边就有一件事,听说南方近两年流行一种新的料子,而咱们铺子里面的面料款式还是前两年的,我打算去南方看一看。”其中一位掌柜说道。
“暂时还不行,南方那边最近有些事,等事情解决完了再过去也不迟。”木青摇了摇头,随后看着众掌柜认真的说道,“今天之所以叫你们过来,也和这件事有关。”
木青说着,将南方大坝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掌柜们的眉头也随之皱了起来,虽说他们所卖的东西各不相同,但免不了要和南方那边的商贾打交道。
即便没有什么好友知己,但多少也有几分交情,现在得知这样一个消息,一时间让他们都十分的为难。
“所以上面的意思是?”其中一位掌柜站了出来问道,是打算赶紧去抢救大坝,还是打算放弃,让两岸的人赶紧逃命?
“自然是打算救的,可修大坝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至少现在再重新准备东西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我想问一下你们,木家现在能拿出多少银两来。还有就是你们能否联系到南方的商贾,我之前和他们并没有打过多少交道,所以并不太熟。
你们可知哪些人可用,愿意去修建大坝。”木青摇了摇头,看着众人说道。
听见这话众人一时间都有些迟疑,调取银两还好说,但说服南方的商人去修建大坝,这事……
“少爷,现在刚刚五月,虽然我不知道各家都盈利了多少,但刚过完年也就五个月,所赚的银两也差不多就是往年的一半,估摸着能拿出来的也就30万两左右了。”刚刚站出来的那位掌柜想了几秒说道。
木青仔细的看了看这位主事的管柜,认出了对方是掌管玉石铺的,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看来对方就是这些掌柜的头了。
“这些银两已经足够了,只要能挺过今年,然后朝廷自然会去处理的。”木青道,朝廷拨下去的赈灾银也就20万两,他这已经远远超了,况且他也只是救急而已,这些钱足够的了。
“少爷钱的事倒是好说,可南方的商人不一定会愿意的,毕竟这事是个赔本儿的买卖,不要说是赚钱了,恐怕这些钱砸进去连个响都没有。”玉石铺的掌柜摇了摇头,讪笑几声说道。
有这些钱财,足以让他们把家迁至千里之外了。只要消息灵通,即便无法带走所有物品,留下的东西即便算上宅子,也不过这个数。
宅子等水退了还能住,可这二三十万两丢进去,那就真的没了。
更何况现在时间这么紧,在这么短的时间,抽出二三十万两的银子,对任何人都不是一件小事。
“只要他们愿意帮忙,朝廷自然也会愿意给些好处,虽然那些钱不能还他们,但名声可以。”木青眼中带着一丝深意,掌柜听见这话愣了一下,随后眼前一亮,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要朝廷愿意,那随便落下来一点东西就足够了。也不说什么皇商,只要将税降一降,或者写块牌匾,记个名字,就远比他们之前给那些朝臣大人送礼来的好使的多。
“我明白了,那我回去就给他们写信。”
要知道他们在南方那边的熟人也不少,现在有这么一个好的机会,自然先要紧着自己人了。
木青笑着点了点头,最后又和他们继续聊起,木家现在要抽出多少银子送去赈灾。
这个数少了不行,少了不能体现他们的心意,多了也不行,一来得罪同行,二来惹眼容易被人盯上,三来拿的多了也会伤筋动骨。
直到讨论了好几个时辰,众人这才定下了最终的银两。
“大家都辛苦了。”木青吐出一口浊气,眼中带着一丝疲惫说道,“如果没什么其他事,就先下去吧。”
“是。”众掌柜也松了一口气。
待管家们离开后,木青靠在椅背上,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商量了这么久,总算商量好了。要是再讨论不出来,他恐怕就要赶人了,那么多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吵的他都有些头疼了。
不过还好,最终讨论出了结果。
有这笔钱在,应该也可以帮上不少忙,至少那些老人孩子不会再流离失所了,可以喝的上一碗热粥,有个休息的地方了。
休息了一会儿,木青伸手将毛笔拿了下来,然后半歪着身子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春生!”
“少爷。”春生从外面走了进来。
“将这封信送到镇抚司,交到秦郁手里。”木青吹了吹纸上的墨水,随后将信纸塞到了信封当中,然后交给春生说道。
“是。”春生接过了那封信,朝外面走去。
木青看着春生离去的背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靠在椅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还有什么要做的事。
秦郁收到信时有一点惊讶,没想到木青会给自己写信,他们离得很远吗?
拆开信后,秦郁很快就将信看完了,最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没想到木青脑子这么好使,这么快就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
如果按照信上所写这样去做的话,没准儿还真的能够成功,甚至省了很多事。
秦郁一边想着一边往皇宫走,等到了皇宫门口时,他已经整理好了思路。
……
南方大坝的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简单,在皇上许诺了免税两年后,一大批商人涌入了南方。随后那困扰了皇上他们的大坝,就很快的修建好,而且十分的结实,上面的材料全都是最好,最真的。
不要说今年无事,未来十年,二十年都不会再有什么隐患。
在南方大坝修的热火朝天的时候,秦郁也顺利的从贪官口中得知了自己父亲的死因经过,并且拿到了证据。
他的父亲秦明安的确是因为西域细作的事而死的。
当年秦明安奉旨去调查南方的官员情况,本来他的任务只是调查官员的政绩,有没有贪污,或者冤假错案的情况。
可他真的是太聪明,也太敏锐了。仅仅只是一场招待宴,就让他察觉到了官员家的婢女不对劲,并且顺藤摸瓜,找到了那个官员家中的细作小妾。
然后顺着小妾,又查出了很多情况相似的女子,最终经过他的一番明察暗访,确定了西域往大周派遣细作的计划。
可还没等秦明安将消息传回来,就被那个小妾发现了端倪,为了防止自己所查到的东西没有办法送回来,秦明安做了很多准备。
又是假装自己糊涂,被他们攻陷,和他们一起吃吃喝喝,贪恋美色,又是想方设法做了很多个备份,并且将备份想办法送回京城。
可最终成功的就只有那一幅画,因为是私交,再加上木家在商界名声显赫,所以那些人也没有仔细去查木金年,只是大概的搜了一下就离开了,根本没有发现他们的行李中多了一幅画。
可能即便是发现了也会不以为然,毕竟木家所买的货物很多,都是论船算的,这幅画在其中并不起眼。
可惜为了保密,木金年他们也并不知道画的含义,只是按照秦明安的嘱咐将画摆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谁也没想到,这么一摆就摆了这么多年。
而被困在南方县城的秦明安夫妇,一开始还过得不错,可后来时间长了,在察觉到秦明安根本没有办法收买,并且一心向着大周后。
为了防止秦明安夫妇将他们勾结外族,还有细作的事情说出去,细作和贪官污吏联合在一起杀了秦明安夫妇,并且将他们的死嫁祸在土匪身上。
因为所有的随行人员也一并的死了,所以朝廷那边也并没有怀疑,只是简单的调查了一番就结案了。毕竟谁也没有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动朝廷派下去的督察官,而且还是所有人勾连在一起杀人。
秦郁看着手上的证词,双手的拳头攥着青筋都冒出来了,眼眶红的惊人,周身满是骇人和悲伤。
一旁的锦衣卫们看着秦郁如此难过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老大父亲的事他们也都有所耳闻,只不过没想到背后还牵扯着这么多东西。
“去找副指挥使。”几人对视一眼,其中一名锦衣卫说道。
整个锦衣卫当中,大人和副指挥使关系最好,有他帮忙劝着,老大也会更好接受一些。
“好。”一名锦衣卫点了点头,还没有等他动弹,就被秦郁拦住了。
看着面前满眼通红,气势骇人的秦郁,锦衣卫一下子就被定住了,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动!”秦郁声音十分的阴冷。
锦衣卫僵硬的点了点头,就这样目送秦郁走了出去。
直到他离开了房间,几名锦衣卫这才敢大口呼吸。
“大人,这是怎么了?”一个锦衣卫满脸疑惑。
“感觉气氛有点儿不对,难道说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一旁的锦衣卫挠了挠头。
“应该是,我感觉大人刚刚差点儿没有杀了我。”刚刚被拦住的锦衣卫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刑房内几名锦衣卫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都满是疑惑,其中一名锦衣卫脑海中快速闪过什么东西,可惜他并没有抓住,只能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怎么了?”
“没什么,刚刚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忘了应该也不重要,等以后就想起来了。”
“嗯。”
……
秦郁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十七正在翻看着手中的案卷,随意的勾画了几笔,十七将手上的案卷放到了一旁。
“大人……怎么了,大人?”十七脸上带着笑容抬起头,结果就看见秦郁一脸骇人的样子,一下子就愣住。
“十七,十七。”秦郁嘴里嘟囔着,不知道是在喊十七,还是在念叨着什么。
“大人,怎么了?”十七皱着眉头问道,难道说是镇抚司有什么事吗?
“十七,我记得你是我父亲的小厮,因为父亲捡到你的时候17岁,所以就给你起名17。”秦郁自顾自的说道。
“没错,老爷17岁的时候捡到我,那时候我是个乞丐,没有名字,老爷刚好过十七岁生辰就给我起名叫十七。”十七点了点头,眼中也不由得有些怀念,他那时候是真的很感激老爷,如果没有对方的话,自己就要饿死在那个冬天了。
“那你为什么要害死他?你明知他死的冤枉,为什么不说?还是说,你也是其中一员?”秦郁盯着十七问道,十七正是当年他父亲所带的小厮之一,后来他父亲没有回来,但十七回来了。
他一直都以为十七和自己一样,都是因为有事,所以逃过了一劫,这才没有死。
可如果十七当时就在旁边呢?如果他知道呢?
秦郁之前所能找到的,所有关于父亲被杀的资料都是朝廷记录的,上面的记录也自然是官方的记录。
上面的记录说十七当年并没有察觉到异常,出事时,恰好回宅子拿什么东西了,等他回来的时候,秦明安夫妇就已经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