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宓奚似有所感,往抬头望天上看去。
一片虚茫之中,有一团光晕从天而降!
宓奚伸出手去,由它撞入怀中,待笼罩在它身上的光晕消失后,一只莹白的毛绒狐狸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宓奚用手轻轻摩挲着小狐狸的脸庞,感觉心中缺失的那一块地方终于被填满。
他竟忘了……他竟然把这些尽数忘记了。
“小湫儿,对不起……”
小狐狸睁开双眼,轻柔地嘤咛了一声,似是在控诉他的过错。
宓奚将它紧紧拥入怀中,湛蓝的眸子中尽是歉疚之意。
“皇上!快醒醒啊皇上,勿要沉湎于幻境!”
一声呼唤打破了片刻的宁静,宓奚皱起眉头,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小狐狸却挣扎几下,从他怀中蹦出,仰头长吟。
宓奚望着它,心中滋味繁杂,他轻声道:“小湫儿,等我。”
小狐狸深深地看了他最后一眼,继而几步跳远,消失在那片茫白中。
随着它的离开,周遭的一切如碎片崩塌,最终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宓奚又变成孑孓一人,意识控制不住地无边飘远。
许久之后,他才感觉身上十分沉重,强撑着睁开了眼。
外头天已经朦胧亮,宓奚疲惫转头,数人跪在榻前,皆垂着头。
这一夜他们都守在这里,无人擅离。空气中弥漫着安息香的残香与药的清苦味,并不好闻,但这味道让初醒的宓奚略略提了神。
为首的几个御医见他终于醒了过来,皆露出欣喜的表情,指了指旁边的托盘,里面是方才从宓奚头上取下的银针。
“皇上,施针已然结束,皇上可感觉身体有何处不适?”
按理说,银针全部取出之时,宓奚就该立刻转醒,但是他却迟迟陷在梦中,让众人皆十分惶恐,,不得已之下,御医只好冒着冲撞皇上的风险出声召唤,好在宓奚最终还是醒了。
两个太监上前将宓奚搀扶起来,稍微活动四肢,宓奚感觉虽然身体如同骑马打了一整天的仗一样疲惫,但是脑中原本那隐约的痛感却消失了,倒显得轻松不少。
他微微点头:“暂时无碍。”
御医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这正是天佑皇上龙体,千秋万代,长生长健!”
宓奚一挥手:“诸位今夜亦辛苦,每人赏银一百两,下去领赏吧。”
御医急忙磕头谢恩:“微臣谢过皇上!”
御医正要退下,宓奚想起什么,又叫住了他:“若是朕一直未醒,会发生什么?”
“这……若是皇上一直不醒,恐怕就是被困在那梦境,沉湎于其中,到了那般境地,心中欲念皆可成真,使人越发难以挣脱,最终意识混沌无主,从此再也无法醒来的机会了。”
御医诚惶诚恐道,正因为此事太过危险,所以他们才那般害怕皇上醒不过来。
宓奚挥手让他们退下,继而坐在榻上沉思片刻。
若是如此,那么梦中的一切到底是因为他的欲念而使得万物轮回,还是真的是有那么一只叫小湫儿的小狐狸做到的呢?
“皇上,时辰到了,请更衣。”侍女在门外轻声道。
该是上早朝的时间了。宓奚整顿身姿,传人为他更衣。
待他更衣完毕,侍卫已经立在外面:“启禀皇上,前线传来战报,胥黎将军率军与云国军队汇合,击杀阮国军队一万余人,并俘获三万人,请皇上安排战俘去处。”
宓奚道:“由胥黎亲自将这三万人押送至云国边境,至于要将他们用在何处,与云国帝姬商议便是。”
“是。”
“另外,派几个人去暗中查一查京兆尹赵宣家中是否有贪赃枉法的痕迹,秘密回禀于朕。此外,再去南门大街街口处寻一个卖包子的摊主,是个男子,相貌周正,身高七尺有余,谈吐不凡,把他带来宫中见朕。”
他这一串命令毫无根据,侍卫虽然不明白,但也不会多嘴,利落回话后便退下了。
宓奚能走到今日的地步,这一批由他亲手挑选培养的侍卫功不可没,个个忠心不二,且身手不凡,梦境中的宓奚身死时,他们被林家人围剿,誓死不降,最终寡不敌众,尽数被杀,最后被弃置于乱葬岗中。
他望着远处渐蓝的天色,浓云已散,昭示着今日的好天气。
宓奚的眼神暗了暗,派暗卫前去查验赵宣与那个摊主,只要信息能够对得上,那么就能证明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他的欲念。
如此,也就能证明那只小狐狸的存在,以及它令时光重新回溯,让宓奚能够重来一世的事是否为真实。
全城城门封锁,巡逻的队伍挨家挨户地搜查,阿柴拖着秦叹月四处躲藏,险险躲过一波追兵,绕进小巷中。
他们在这街巷中躲藏了一天一夜,始终找不到出城的机会。
还魂丹的药效已经减退了大半,让秦叹月渐渐丧失身手,变得与寻常人无异,她脑中的蛊虫正在蠢蠢欲动,过不了多久药效便会全部消退,到那时她便会遭到蛊虫与蜃珠的双倍反噬,直接毒发身亡。
阿柴扶着秦叹月,沉默地看着她的脸。
昔日的痛苦神情重现在这张脸上,让他有些恍惚,他还记得,是自己亲手将她埋在了院中。
如今,另一人也要死在他眼前了。
“你撑不住了,不要再强行运功,否则只会加快毒发。”
无名看着他,眼中只剩下执念:“不,我要出城,最起码,让我见他最后一眼。”
阿柴冷漠道:“那又如何呢?他不会知道你是谁的。”
这句话激恼了无名,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但是秦拓远在战场,就算他们有办法闯出城门,她这副身体也绝对撑不到那个时候,或许走不到五公里,她就会死在半路。
阿柴问她:“你要让他看见自己的妹妹死在眼前吗?”
无名愣住了。
上一辈子,和这一辈子,她永远都不可能用无名的身份去面对秦拓,她在他面前,永远只能是秦叹月。
半晌后,无名不甘心地道;“我费了那么多心思,什么都做不成……”
阿柴道:“戚晏跑了,他回了北襄,谁也找不到他的行踪,那只狐狸被他一起带走了。他的容貌和从前一点都不一样,他变得……和宓奚七分相似。”
无名并不知道这些是,惊声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