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乞巧节,可惜天上没有月亮。临近傍晚,天上一团团黑云压了过来,与下面黑黝黝的海水融为一体。这几天来的闷热,看来要换来一场空前的暴风雨。
海水如即将沸腾的锅,黑压压地晃动着。站在海边礁石上往下看,下面是黑漆漆的深渊,似乎看一眼,就被这深渊召唤着,纵身一跃,坠入无边地地狱中。
天色越来越暗,和海水连成一片,好像一张巨口,要把这个岛屿吞吃入腹。在这种威压下,岛上的鸟兽似乎都销声匿迹了,甚至连小虫子也噤声,躲回了巢穴中。
海边一大块平坦的礁石,像一块巨大的石磨。石磨正中间是一根石柱,孤零零矗立在那里。
柱子底部绑着汪仁兴,他面容麻木地看着天上压下来的黑云。远方的黑云上,似乎有了金色的闪电,这闪电正一点点地向他的方向移动过来。
台子东西两侧,各站着一名身着八卦袍的监刑官,不过这两人像被石化了一样,怀里抱着拂尘,一动不动地站立,面无表情。
随着黑云压顶,气压也越来越低,黑色的天幕悬在人的头顶上,几乎感觉要从头上掉下来。
只听到“咔”的一声巨响,一道金色的闪电在石柱上方炸裂开来,巨大的声响惊得汪仁兴打了个哆嗦,可这道闪电却并没有落到他身上。
脚下的海水肆意翻腾,好像水下埋着什么巨兽,正在水下翻滚、搅动,将要破浪而出,可终究还是没能从水里出来。
黑云似乎又向下压了压,又一道闪电在汪仁兴头顶上响起,可是依旧没能落在他身上。
他怅然地抬头望了望天,此刻的他,如同案板上的羔羊,被缚神索牢牢捆绑在石柱上,动弹不得。只有看天上的黑云堆积,看地上的黑色的海水涌动,等待无法避免地天罚。
突然,一道闪电破空而出,垂直向下打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捆绑汪仁兴那根巨大的石柱顶部。炸得那石柱顶端出现了裂纹,碎石纷纷落了下来,掉在了汪仁兴的头顶和肩膀上。
幸好都是一些稀碎的石头,他抖了抖身体,将碎石抖落。
就在这时,又一道闪电破空而来,直接击中了他左侧,巨大的痛处从他的左肩上传来,犹如肩膀断裂般疼痛难耐……
汪仁兴仰天大叫:啊——
这凄厉地声音,如随之而来的巨雷,响彻了天宇。
接着,一条巨大的闪电从头顶落了下来,这条闪电又粗又长,像连接天地的一条金蟒。
“蟒蛇”张开大口,一口“咬”住汪仁兴的头颅,使劲地拖拽着。
此时的汪仁兴,声嘶力竭地叫喊声再次响起,这声音在“隆隆”的雷声中变了腔调。嗓子几乎沙哑了,声音断裂开来,格外刺耳。
“姓庞的——你这个阴险的小人,我汪某人和你势不两立……”嘶哑凄厉的声音再次响起,许是痛极,汪仁兴操着嘶哑的声音谩骂着。
闪电一道接一道地劈下来,道道都落在了汪仁兴的头顶上。汪仁兴虽是凡人之躯,可多年间,每日都服用婴孩炼制的秘药,再加上有深厚的修为傍身,虽不是金刚不坏之身,可这雷电也不能立即要了他的性命。
开始他还有力气,勉强支撑着,谩骂诅咒着,在道道雷击之下,逐渐没了声音,只有一双因体力即将耗尽而勉强睁着的眼睛,射出无边的恨意,似乎要将某人一口口生咬而死。
一阵狂风袭来,海里陡然升起惊天巨浪,一个浪头接一个浪头朝着岸边的礁石拍打过来。
石台下面的监刑官终于有了动静。两人勉强在飓风中支撑着身子,看了看海中翻腾的巨浪。
“今天这风有些邪,比平时大得厉害,要不要禀告天术护法?”一个监刑官问。
“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赶紧行刑完,早点回去了……”另一个敷衍着说道。
风,越来越剧烈,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宽大的八卦袍被风吹得“冽冽”作响。俩人几乎站立不稳,只好整个人贴在石台上,避避风,借用石台的力量让自己站稳些。
可到后来,随着风越来越大,两人干脆蹲了下去,躲在石台一侧背风的位置,也顾不上汪仁兴的死活了。
黑漆漆的海水涌动,滔天巨浪,一浪高过一浪,如果这时候仔细看的话,就能看到不远处,黑色的海水下,似乎涌动着几条巨大的身躯,如黑色的蛟龙在水下游动,好像在进行着什么弘大的仪式。
汪仁兴头顶上的雷电,隔三差五就落下来,间隔时间恰到好处,都在他刚刚缓口气的时候落下来。
这时候的他已经没有了谩骂地力气。所幸他被捆绑在石柱上,飓风没能把他吹走。可原本长到脖颈的头发,却被海风吹得杂乱无章,遮住了惨白的脸。
搭扣对襟褂子,已经在雷电的击打下成了碎布条,被风吹得四分五裂,露出紧实的胸脯,上面横七竖八满布着雷电焦糊的伤。
他向一旁耷拉着脑袋,如果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很容易让人怀疑他没了气息。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也许他什么都没有想,只想让这雷电来得再猛烈些,将他的性命拿走。
巨雷一个又一个在他身上炸开,合着“呼呼”的风声。他的眼睛早已无法睁开,头发传出阵阵焦糊味儿,上身的衣服也早已化成了灰烬,连裤子都一片片碎裂开。
许久,没了雷电的声响,可周围传出了“啪嗒、啪嗒”的声音,豆大的雨点从漆黑的天幕上落下来,砸到身上,就像被石头砸中一样疼。片刻之后,倾盆大雨从天上倾泻下来。
被雨水浇醒的汪仁兴,低低地哼了一声,缓缓动了一下头颅。此时的他,头发已经斑驳,脸上和身上几乎看不到一块好肉。意外的是,捆住他的缚神索却完好无损。
倾盆而落的大雨,也将石台下面蹲着的监刑官惊动了,二人踉跄着站起身,看了看汪仁兴惨兮兮的样子。
这两人平时跟他没什么交情,见他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没有深究。
大雨中,两人跳上石台,甩了甩拂尘,解开了他身上的缚神索。汪仁兴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