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街长所,月芽伸了伸懒腰,空荡的街面上多了些摊贩,可整条街还是静悄悄的,摊贩既不叫卖,也不揽客,好像,生怕把人引来似的,就那么笔直的站着,和所里的守卫一样……
月芽看了看,摆的都是些碗碟器具,没什么特别,没什么吃的,也没什么玩的,
“这么早,谁出来买这些啊”月芽嘀咕着对上了摊主直勾勾的眼神,脚步加快,照着昨日的路线往外街拐去,
拐到外街就喧闹多了,摆的多是热气腾腾的吃食,摊主们毫不吝啬嗓音,争先恐后的叫卖着,来往的客人也不少
“包子馒头,新鲜出炉的包子馒头”
“馄饨面条,清早喝一碗暖乎乎的”
“油饼,油滋滋的油饼嘞”
食物的香气,热闹的叫卖让月芽顿时食欲大增
“这才是街市嘛”月芽满意的点点头,心中卸了一口气,在热情的叫卖声中积极寻觅目标,
刚啃了一个油饼,月芽盯上了前面的包子铺,正望着四处上升的白腾腾的烟火气,忽的,有团黑气不合时宜的乱窜,月芽被吸引着跟了上去,
谁知,那团黑气越窜越快,月芽也越跑越快,
追了好几条街,穿过了一处牌楼,月芽随着来往人群踏上一道又高又宽的阶梯,那团黑雾贴着阶梯迅速跃了上去,
月芽提着裙摆大步跟着跨上,晃荡着半截铃铛,朝顶端赶去,阶梯又宽又长,月芽爬的急喘,尽头处,彩雀飞绕,花香扑鼻,踏上最后一处台阶,月芽走进了一处园林,
紧接着,一栋高耸入云,气度非凡的白塔楼出现在眼前,洁白如雪的塔楼坐落在园林中心,四周绿荫环绕,亭阁散落,不少孩童围在亭内习字,读书,还有一些书生靠在树荫之下摇头吟诵,三两结群的有摆棋对弈的,支架画楼的,手中不是提笔就是翻书,
“这是到书院了”月芽看着周围摇头晃脑的读书人,又望着眼前的白塔“东皇城的书院都这么气派呢,坐落在这么大的园林里,这栋白楼比摘星楼高多了,园内鸟语花香的,在这,我也能翻上几本书了,”
可爬上来后,黑雾不见了踪影,月芽来不及欣赏美景,忙围着四周先匆匆寻了一圈,还是没寻到那团黑雾
“明明就是朝这边来了啊……,这园子这么大,它逃的这么快吗”
月芽往后退好些步,歪着头眼前庞然大物般的塔楼,通体雪白的塔楼顶处更是白的刺眼,月芽踮起脚用手挡住头顶阳光,望上顶楼的雕纹边窗“该不会跑进去了吧”
她返回正门,跟着前面的书生就要进去,被门口两名赤衣守卫拦下“姑娘,请出示手牌”
“手牌”
“是,进出书塔需有手牌,”
月芽一看,后面又来了个书生,果然给了个牌子,
“不是,这城里怎么只要上个楼就要手牌啊”月芽嘀咕着,只能掏出昨日从刘长生那得的银票数着“多少钱啊”
两名守卫互相看了一眼,绷直身体,义正言辞道“此处乃皇城书塔,每层进出只遵手牌,请姑娘自重”
月芽眨巴眨巴眼“所以,是多少钱”
面前的两人沉默了,
“算了,都给你们吧,有脏东西钻进去了,我得赶紧去看看,不然又不知跑哪里去了”月芽把银票塞了就要进去,
这回两把长矛挡住,“姑娘,休要放肆,若是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们不留情面”守卫语气越发冰冷,
“不是,银票都给了,怎么还不让进,这塔这么贵的吗,要不,先让我进去,差多少我之后再补上”月芽好声商量着
“姑娘,若还是一意孤行,那就怪不得我们了”一名黑衣守卫朝塔内大喊“有人闹事,带入府衙”
塔内一阵应和,冲出四名同样穿着的赤衣守卫,手持长矛快步上前,
“慢着”紧随其后看热闹的书生堆中有人开口了,
只见一身青衣闪过,瞬间越过四名守卫挡在在月芽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掌抬起道“此事我来处理”
“是,周将军”四名守卫齐齐收起长矛迅速返回书塔,
月芽还未反应过来,青衣转身“月芽,你为何在这里”
周靖遗昨日在书塔呆了整夜,今日,人皇在宫中设宴百官,周靖遗暂且搁置公务,打算先回府中收拾一下,刚下到三层,就听见门口动静和熟悉的声音,抢先一步拦下来了,
“我要进楼里啊,我都给钱了,但是他们还不让进”月芽急的跺脚指着面前的守卫告状“一千两呢,”
两名守卫此时看着月芽指着他们手中的银票也是慌的不行,慌张奉上“周将军,这位姑娘并无手牌,非要强闯,这,这,不合规矩,属下绝非刻意为难,银票也是这位姑娘方才强塞的,我们一时没反应过来”,
“无妨,你们做的没错,此事我来处理,继续吧”周靖遗接过银票
“是”守卫们泄了一把汗,
月芽还没来得及接着告状就被周靖遗抓住手腕往外拉“月芽,来,这边说话”
“月芽,此处是皇城书塔,银票是用不上的,守卫只认手牌”周靖遗将她拉到一旁,将银票还给她解释道
月芽还朝着书塔门口焦急张望着,“手牌,手牌怎么得啊,该不会又要做什么挑战吧,这城里规矩怎么这么多,上个楼都这么麻烦,有银子都不行”
“每层楼的进出手牌不同,有些复杂,非一日两日能得,你进去可是有什么事吗”
“这么久,不行啊,方才有脏东西钻进去了,我要把它找出来”
“脏东西”
“嗯,你刚刚从里面出来,有没有看到一团黑雾”月芽比划着“大概这么大”
“黑雾,”周靖遗摇头“没有,”
“不会啊,我明明见它逃到这里了,你方才从里面出来,你肯定有手牌能进去,你再进去看看,有没有一团黑雾,方才我追过来的时候,它逃的可快了,肯定是逃到楼上去了”月芽催促着
“楼上,”周靖遗眼珠定格“月芽,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去看看”,
话音未落,周靖遗就钻进了楼里,月芽在外面等的也十分焦急,不住徘徊在门口,守卫眼神古怪,但也没有说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周靖遗出来了,
“怎么样,有没有看见”月芽冲上去询问,守卫下意识拦住,又猛的挪开,眼神刻意避开,
“我已仔细查看过了,没有黑雾,昨夜星疏,今日必是天朗气清,应不会有浓雾才是”
听着周靖遗的话,月芽皱起眉头自语道“没有,怎么会,明明见逃到这里了,”
她再次望向四周的亭宇,树木,人群“难道又跑了”,
“月芽,你”周靖遗想继续问,月芽突然转身往园中边角的亭宇方向跑去,
“月芽,你在找那团黑雾吗”周靖遗紧跟在月芽身后
“是啊,跑哪去了”月芽胡乱在园林四周寻了个遍后又返下阶梯朝来时的大街上跑去,
周靖遗一直跟在身后,见她眉头紧锁,自言自语,穿插人群中搜寻又险些撞到,一时心焦再次拉住她“月芽 你这样漫无目的如何能找到,”
“那怎么办”月芽看着四周的商铺人群撇着嘴巴,有些泄气,“到底跑哪去了”
“不如,找个地方先歇会儿,你与我再仔细讲讲那黑雾究竟是何形态,我也可画制出来,好多叫些人手找,也能找的快些”
“那,好吧”
周靖遗带着月芽走到街边一处茶馆里,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递过去“跑的那么急,先擦擦汗吧,月芽,你说的黑雾究竟长何模样,是穿着黑衣的人影吗,还是妖兽傀儡,有何特征吗”
“就是一团这么大的黑雾啊”月芽随便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就比划着“方才我见它时,它偷偷躲在包子摊的雾气中,被我发现就逃走了,我追它时,它一会儿变成圆的,一会儿变成长的,逃的极快,躲在茶馆饭铺顶上,嗖的一下就窜到阶梯上逃到那处园子里了,”
月芽灌着茶,眼睛还不断往外搜寻着,她回想着刚才不免懊恼“若我方才能进到楼里说不准能抓到它了,肯定是我和门口小哥说话时它乘机逃走了”
周靖遗不确定问道“你说的黑雾只是一团雾气吗,不是人影或者妖兽傀儡吗”
“是啊”
周靖遗稍微放心了些“雾气本就是随风飘散的,黑雾也没有什么特别吧,或许是哪家铺子在烧什么东西,散出的气味让你不舒服了”
“味道嘛,闻着没什么特别,可是它很危险啊”
“危险”
“是啊”月芽一只手拍上桌子“那团黑雾又凶又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怕它到处乱跑去祸害人,但你说的也对,雾气极易飘散,很好藏匿,我在塔外一直盯着也没见它出来,”月芽想了想“要不,你再去看看,那座塔那么大,或许它躲在哪里没被发现”
“月芽,你是不是担心那雾气与我们在羊州时碰见的一样,羊州城时,疫毒混在山谷雾气中借由雨水传遍全城,我查探过了,疫毒在池中至少被蕴养三年,才能弥漫整座山谷,达到如此凶猛可怖之效,短短几日间染遍全城,羊州瘟疫之后,我已告诫各州城,排查可疑地点,尤其是东皇城,目前看来,并无可疑雾气,当日羊州城的疫毒是隐藏在山间的白色雾气中,因而一时未能察觉,可黑色雾气甚是显眼,照理说,……”周靖遗见月芽一脸凝重,改了改口“不过,无妨,我等会儿再回塔里仔细找找,你说的不错,塔有11层,逃到哪一层也未可知,许是方才漏了何处,你也无需过于担心,百花谷的毒池如此浓厚危险,不也重获新生,花团锦簇了,那团黑雾也会无事的”
“你说的对,那么大的毒池咱们都能解决了,这么一团小黑雾还不轻易拿捏”月芽拿起周靖遗放在面前的糖糕咬了口,心里没那么焦虑了
“对了,听闻你们搬离了悦来客栈,”周靖遗见月芽脸色恢复,拉开话题
“是啊,昨晚搬的,你消息还真灵通,我们现在在万鬼街的街长所住,对了,以后找我玩,传信可别弄错地方了”月芽交代道
“是悦来客栈住的不适吗”
“没有啊,虽说现在的院子大多了,可太安静了,老头子也凶,”月芽想起昨日的两个老头不住的摇头,“啰里吧嗦,好无聊的”
“老头子”
“对啊,里面有两个老头,脾气不怎么好,不过,比他凶的老头子我也见过,躲着点就是了,谁让是住在别人的地盘呢,寄人篱下总要规矩吧”
“寄人篱下,”周靖遗试探道“月芽,若,你觉得万鬼街住的不适,不必勉强自己,要不,我给你再另找间客栈,或者”
“不用了”月芽大手一挥“我是侍女,自然要随时跟从主人身边听候吩咐嘛”
周靖遗抿了口茶“你真的是侍女吗,当日在羊州百花谷,你说你取池水是为了救你朋友,我们第一次在摘星楼见面时,你匆匆离去时也说看到了你朋友,之后便和鬼域世子一同离去了,你从前说的朋友难道不是郡主和世子吗,”
“你记性这么好的”月芽悻悻道“我有说过吗”
“而且,世子与郡主对你很是随性放纵,看着也不太像是对待侍女的态度,那日你对虞潜龙为人奴婢之心痛心疾首,摘星楼时场面杂乱,你认下侍女身份难道不是一时的权宜之计吗”
“你”月芽顿时觉得自己被看穿了,她别过头暗叹,这人怎么这么聪明,他脑子什么做的啊,可是,不是侍女,那是什么,还要再编一个身份,好难啊,”月芽闭了闭眼,下定决心,扭过头,绷直身体极其真诚看着他说道“我真的是鬼域侍女,真的,出门在外,世子和郡主的身份可不能随便暴露,所以平日我们一直以朋友相称,”
月芽又提起腰间的半截铃铛“你看,这是石铃铛,那些皇子不也说了,从这石铃铛就能轻易看出我的侍女身份了,你看,郡主和世子,腰间可都是好看的玉饰,我都没有呢”,月芽睁大眼睛努力显示真诚,心中不停默念“快信了吧,快信了吧,别再问了,再问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这又如何能糊弄过周靖遗,
果然
“可你体内并无陨骨,如何在鬼域生活,如何做鬼域侍女”
月芽心中一惊,默默往后仰了仰,
他是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