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日夜里。
更夫从长安街下走过,打更的声音传入大牢中。
许愿轻轻睁开眼睛。
两个看守的御林军沉沉睡着,许愿看过了一眼,而后平静的移开目光。
与此同时,整个京城里,无数个黑衣人在夜间行走,一张张纸,贴在了京城各处。
宋天成早起出门,准备上朝时,看见马车外面飘扬的纸巾,拿起一看,浑身一个激灵。
小厮不解,问道:“老爷,怎么了?”
宋天成没说话,捏紧了手里的纸,抬头看出去。
整条街上。
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纸。
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京城里每一个角落。
宋天成立刻下马,回府道:“把公子叫醒,收拾东西,立刻离开。”
——
四月四日,清明。
一群大臣候在大殿内,见皇上还不曾来,便悄声的谈论了起来。
“看见了吗?”
“你是说京城里四处张贴的辩罪书?”
“可不是,我今天出门,门上贴满了!”
“我的马上也被贴了一张!”
“你们说,这会不会是……许家的人回来了?”
“许家当年流放,不是被流寇害了吗?而且这事都过去二十多年了,还有什么可辩的?”
“我总觉得,这两日有些不太对劲。”
“我也觉得。”
“今日该不会还有其他事吧?”
几个人小声讨论着,冷不丁身后一阵咳嗽声。
众人回头,立刻收了脸上好奇的神情,正色道:“齐丞相。”
齐成恩轻轻一眼撇过去,开口道:“大殿之上,慎言。”
几个人立刻噤了声。
齐成恩四处看了一眼,问道:“宋太尉还没有来吗?”
“听说是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一个与宋天成相熟的大臣开口。
黄色的帷幔掀起,皇上缓步走了出来。
一众人也停下了议论,纷纷跪下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吧。”
皇上招了招手,目光掠过下面的一群人以后,停在了北元身上。
北元亦有所感,微微弯身,避开了一些。
“今日京城,发生了一件新鲜事,众爱卿可知晓?”
今日一早,就有人向皇上汇报了京城里漫天飞扬的辩罪书。
本来此事交给大理寺,查清究竟是谁做的以后,毁去“辩罪书”即可,但辩罪书的主角,是许家。
当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而今许家叫苦辩罪,没有人敢轻易揭过。
而重要的原因还是,许丞相,也是当今皇上的老师。
只不过,许家出事时,皇上只是一个闲散王爷,帮不上什么忙,遂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家满门被流放。
而今,二十年过去,一切都不一样了。
齐成恩道:“听说是许家后人,为二十多年前的冤案鸣……”
齐成恩话音未落,巨大的鼓声响起。
众人不由回眸看去。
常御史道:“这是宫门处的登闻鼓。”
“有人敲了登闻鼓!这是要上达天听的意思啊?”
众人喃喃声未过,一个太监小跑了进来,附耳在大太监身边说了几句话以后,匆匆离开。
大太监也立刻小声道:“皇上,歌舒的可汗到了,而今就在城门之外,因不到开城门的时间,故而在城门安营扎寨,等候皇上。”
皇上闻言,皱眉道:“歌舒可汗不是说五月才到吗?怎么现在就来了。”
“许是思念长青郡主。”大太监回道。
这句话提醒了皇上。
他看了一眼北元,而后道:“太子随朕一同去迎接,至于那敲了登闻鼓的,既然敲鼓,自然是有冤诉冤,常爱卿,此案交由你亲审。”
常御史原本是韦沉以手下的大臣。
韦沉以下狱以后,御史大夫一职空缺,他便正好补上。
听见皇上的话,他退后一步道:“是。”
天蒙蒙亮,细雨不停。
自宫门处,一条红绸铺过,一直到城门处。
街上贴的“辩罪书”都已经被撕下,不见半分痕迹,唯有登闻鼓处,鼓声不停。
皇上听见,有些烦躁的停了下来。
北元道:“父皇,让儿臣去吧。”
皇上没有说话,齐成恩遂道:“太子是储君,又是长青郡主待嫁的夫婿,自然应该亲自去迎接,至于这登闻鼓,想来常御史会处理好的。”
齐成恩话落,鼓声便停了。
皇上脸上稍霁,京城内虽然设置了登闻鼓,但这么多年来,会去敲登闻鼓的人少之又少。
今日歌舒可汗来访,登闻鼓若是响个不停,只会让外邦觉得天齐境内,百姓并没有安居乐业,如此有失大国的体面。
一行人耐心的等在城门处。
雨渐渐停了,城门也缓缓打开。
不少百姓听闻歌舒可汗来了,纷纷在两侧为官。
城门彻底打开那刻,皇上迎上去道:“欢迎歌舒的兄弟!大王今日来的实在太早,朕刚刚收到消息,以至于典客都未准备,匆匆便来了。”
歌舒鞑闻言,大笑了一声道:“皇上客套了,本就是过来游山玩水,若是早早告知,岂不是失了这惊喜!”
“歌舒兄言之有理。”皇上附和着,一边道:“今日本应该叫长青郡主一同来的,可如今这天色实在是太早,她……”
“无妨无妨,吾今日来,只是为了献宝。”
歌舒鞑不按常理出牌,让皇上有些摸不清其意图,只能问道:“歌舒兄这是何意?”
“昨日吾便到了城外,今日一早听闻鼓声阵阵,一问才知,原来是有人登闻鼓鸣冤,还是为了二十多年前许家旧事。”
“歌舒与许家虽无联系,但当年许家却因歌舒而落难,刚好,吾此次出行,带了吾父汉的绝笔,希望能借此,还许家一个清白。”
歌舒鞑话音落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包括皇上。
歌舒鞑依旧笑着,声音豪迈:“吾愿为许家正名,皇上不想吗?还是说,这登闻鼓敲了,也不管用?”
——
大牢里
两个御林军走到了最里面的那间牢房,停下道:“许姑娘,皇上宣你觐见。”
许愿刚刚梳洗过,头发高高扎起,整个人干净又利落,丝毫不输男子。
听闻两个人的话,略微颔首道:“许愿立刻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