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清阁中一水雕花矮几,座位中间全都隔开几步距离,窗下放着流彩花瓶,里面插着时兴鲜花,香炉中升腾着袅袅清烟,淡淡松香让人莫名放松下来,墙壁之上最显眼的莫过一把古琴,镂空包边,琴身雕着复杂花纹,又似神秘文字,通身碧绿,隐约可见金光一闪而过。
宋清欢似着魔一般,朝着那琴琴直直而去,被半夏和白术用力拉住,才堪堪在离琴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一双眼却定定望着那古琴,“碧灵森立,芳草萋萋,生生不息,庇佑万灵.....”神情肃穆专注,似进入了一方天地,对身边嚣嚷恍若未闻。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半夏没见过宋清欢露出过这种骇人的神情,焦急的低声唤着。
宋清欢猛的一激灵,似如梦初醒,不解的看向二人,“我怎么了?为何来了这?”
白术一脸后怕,拉着宋清欢往她的席位而去,“姑娘您没事吧?方才您那神情真的吓坏奴婢了。”
宋清欢又回头看了眼墙上的古琴,“不知,总觉得见过那把琴,你们方才可有听见什么声音?”
白术搓了搓胳膊,带着哭腔,“姑娘您别吓奴婢,又无人抚那琴,怎会发出声音。”
宋清欢面色有些苍白,缓缓坐在长毛软垫上,晃了晃头,“无事。”她方才一入阁中就听见一阵悠扬曲调,像是在召唤她一般,着了魔的想将那琴取下来,揉了揉疼痛非常的额头,接过半夏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眼中血丝渐渐褪去。
亲王府中的膳食自是色香味俱全,宋清欢却毫无胃口,只一一尝过就放了筷,额上布满细碎汗珠,又吞了一粒清心丸,仍觉得打不起精神。
“姑娘你可是不舒服?奴婢瞧您脸色不大好。”半夏一直留意着她,看她的脸色愈加苍白,心中着急。
宋清欢示意半夏俯下身,“半夏,我可能中招了,清心丸都起不了作用,去寻将军,问问我让找的东西可带来了?”
半夏匆匆离开,宋清欢咬了咬舌尖,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眼睛却忍不住的瞄向那把古琴,闭上眼,似有万千野兽在面前疾驰狂奔,尘土飞扬,带着悲切的哀嚎。
顾南乔听了墨青的话,面露担忧,“她确定现在要?可是出了什么问题?那东西可是剧毒,还没炮制不可入药。”
墨青也有些担心,仍是低声回道,“半夏只说姑娘入了流清阁就似走火入魔了一般,如今只说要那样东西。”
顾南乔从袖中掏出个包裹严实的盒子递到墨青手中,“她有分寸,拿去给她,让人小心护着。”
宋清欢身子疲软,力道几乎全部放在白术身上,白术在她身侧站的笔直,“姑娘您身子怎么这么凉?”
宋清欢抬眸看了她一眼,“宋清雨给我下了毒,我竟毫无所察,是我过于自负大意了。”说完嘲讽一笑,“我这轻易就相信人的毛病就是原罪!”
半夏悄悄蹲在她身边,将手中盒子交到宋清欢手中,“姑娘,您瞧着不大好,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宋清欢摇头,“她们今日的目标是你家主子,应是怕我坏事,我竟不知她们是何时下的毒。”
宋清欢小心将盒子打开,取出段赤红的植株咬下一小段,里面的汁液竟是黑色的,半夏大惊,险此惊呼出声,“姑娘,这可是有毒?”
宋清欢匆匆起身,“半夏,我想入厕。”
半夏同白术会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扶她起了身,脚步轻缓,只有她俩知道宋清欢几乎是才转过身,鲜血就从口中喷出,咬着牙尽量挺起背脊才没让人瞧出端倪。
寻了个无人的偏僻角落,宋清欢瘫软在地,背靠着墙壁,像离了水的鱼一般大口呼吸,胸膛剧烈起伏,口中不断溢出鲜血,“小娘,您准备看热闹看到女儿死?”
宛娘从树上轻轻跃下,嘲讽的看向狼狈的宋清欢,“轻易就让人下了毒,日后出去别说是我女儿。”话是这么说,人却蹲在宋清欢面前,从袖中取出布袋,打开,上面全是粗细不一的银针,选了几根一一扎进宋清欢穴位处。
约莫一刻取下宋清欢头顶银针,那针的前端已经发黑,“三虫三草,还好量用的不大,不然你早就死透了。”
宋清欢的眼睫轻颤了颤,“既然抛下我了,就该远走高飞,何苦还守在我身边。”
宛娘的手顿了顿,又继续拔针,并不接她的话,“瞧你如今真是胆儿肥了,见血封喉不经炮制敢直接就吃!”
宋清欢又接连吐出好几口血,直到血中再无黑色,宛娘这才长吁出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同你父亲一样全是疯子!”
宋清欢鸦羽轻闪,面色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我就说宋木元那样的肯定不可能是我父亲。”
宛娘气的一巴掌拍在她额上,“若不是京中还有未完之事,今日没我你就真的死了,早同你讲过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就是你骄傲自大的后果!”
宋清欢并没反驳,自嘲笑了笑,轻轻拉过宛娘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娘,我好想你,我知道错了,日后做事定当心。”
宛娘泪目,一把将她揽在怀中,覆在她耳边低语,“娘要做的事很危险,如今不能同你说,你乖乖留在京城,不可轻信任何人。”
宋清欢倚在宛娘怀中,乖巧的像只撒娇的猫,“娘,别担心我,我会好好的,今日的教训我记下了。”
宛娘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扔给她本书,“你父亲写的,带回去好好看看,五日之后我就走了。”
“娘,那把古琴是你的。”语气淡淡,仿佛她们正在讨论今日的膳食好不好吃。
“嗯,看今日这情景,它倒是更认你,有空了记得将它拿回去。”宛娘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慕容清欢,日后万事多留个心眼,信错了人可能会万劫不复!切记,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