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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淮河边上,除了河中有几个画舫传来飘忽的丝竹声,岸边已经几乎无人。

郑妍锦的质问,穿透黑夜,直抵夏桉的心底。

她那写满谴责与痛斥的脸,无端令夏桉觉得扎眼。

夜色中,她眼底泛出一抹愠色,朝着郑妍锦走近了一步。

“对,我喜欢盛枷。”

郑妍锦瞪着眸子指着夏桉:“你,你?你凭什么?”

夏桉又朝前走了一步,眸子里泛出一股坚定,“我再告诉你,我若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处心积虑地去勾引他,去得到他的心,即便你是他表妹,也不会有半点机会。我更不会让你有在这里污蔑和质问我的机会。你今日未能如愿,是因为你自己没能打动他,

与我无关。”

郑妍锦:“你,好啊,你承认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卑贱庶女,你承认了。”

“郑姑娘这副模样,又高贵到哪里了?”

“我与表哥是青梅竹马,我们门当户对,你又算是什么?”

夏桉勾唇:“志同道合,算不算呢?”

“你,你!”

这时,郑府的人追赶了过来,一起将几近疯魔的郑妍锦拥着上了马车。

将她给带走了。

夏桉站在原地,感觉眼前一下子清净了。

心里也随之觉得畅快了一场。

在微凉地夜风里静静站了一会儿,她转回了身,欲朝自己的马车走去,转身的刹那,却陡然间对上了一双月落深海般的眼眸。

她惊得身形一木,大脑陡然间一片空白。

幽深夜色中,身着玄色常服的男子一步一步朝着她走近。

似有若无檀木的香气随风侵入她鼻翼。

他那双微微扬起的凤眸里,映着完整的她,语气清浅赤裸:“这种坦白心意的话,难道不是不应该对着本人讲?”

四目相对,夏桉只想原地消失。

这人怎么这会儿出现了?

微风吹起鬓角的发,也让她找回一丝神智,她辩白道:“刚刚是因为郑姑娘挤兑我,我,我是故意说那些话气她的,你,你就当没有听见。”

盛枷浅淡瞥了眼郑妍锦离去的方向:“哦,气她。”

夏桉敛眸,尽量维持住属于自己底气,“你也知,我这人向来不会干受气。”

“可是我毕竟是听见了,还听得清清楚楚。”

“那你也,也莫自作多情。”

盛枷:“……”

他沉默了一瞬,突然被气笑了。

一张冷峻清逸的脸,仿若破冰一般,竟笑得分外好看。

夏桉此时方看清,他如此笑的时候,右侧唇边竟现出了一个精致的梨涡。

简直与煞神这个称呼毫不相干。

夏桉紧了紧唇角,眨着眸子收回目光。

“今夜盛府不是有重要的宴会,大人怎得不回去?”

“我为何要回去?”

夏桉唇角微微勾了一下,“也是,据说最近盛府媒贴众多,大人可挑选的姻缘太多了,确是不应该即刻就将婚事定下,怎么着也应该精挑细选一番。大人最近的桃花,可真是旺。”

盛枷闻言,微叹了口气:“毕竟,也是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夏桉目光微冷地看他最后一眼:“那我就祝大人,早日觅得良缘。”

说着,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登上了自己的马车。

-

喜鹊一开始就被夏桉安排上了车,所以并不清楚主子们刚刚都谈论了什么。

马车动了之后,

她问夏桉:“姑娘,刚刚郑姑娘找你作何?盛大人怎么这会儿又来了?”

夏桉淡声道:“盛大人,许是,来寻郑姑娘的。”

“哦,竟这样巧。”

这时,一阵铿锵的马蹄声从轩窗边经过。

“一路顺风。”

声音随着马蹄声一起飘远。

喜鹊挑眉:“不对,盛大人是来为姑娘送行的。”

-

隔天,北城门外,有不少家眷和友人前来送行。

路途遥远,有人送吃的,有人送喝的,有人送丹药,有人送衣裳,多是分别嘱咐之言。

夏光淳和苏氏也来送夏桉,对她好一番叮嘱。

前夜参加送行宴的几位友人也前来再次与夏桉送行。

夏桉谢过他们,让他们不必再送了。

萧凌有些生气:“这盛枷可真是,昨晚缺席了送行宴也就罢了,今日都不知来城门口相送一番。”

夏桉勾勾唇:“有你们就够了。”

“夏桉,盛枷下次若是再有危险,你就眼睁睁看着他死掉就行了,莫要再心软救他。这人最是没良心。”

“盛大人事务繁忙,本也没有义务来这里。”

“你这可是去往瘟疫之地,那能一样吗?”

说着,萧凌就真的担心起来,眼里不觉有些发胀。

去了那种地方,本就是生死一线。他们这三番两次相送,不就是心底里怕这是最后一面。

只不过谁都不愿意宣之于口罢了。

夏桉眼眉微微低垂,她自己又何尝不知。

她随即朝着众人扬了扬眉,唇角勾出一抹自信的笑:“放心吧,医病是我的长项,此行虽有些凶险,但我绝对不会出事的。待我回京,请诸位去清风醉吃酒。”

-

治理疫病的队伍终于启程。

夏桉上了马车,随着众人一起出发。

马车踏上官道,如蜿蜒游龙,有序行进。

虽嘴上说着无所谓,可夏桉心里却还是渐渐泛起了一丝隐隐的失落。

可又觉得自己未免矫情。

自己心里因何抱有希望。

希望不是已经被自己昨夜又给掐灭了吗?

她啊,伤人向来也是有一手的。

这回等她从江州回来,八成是真的得对他恭贺新禧了吧?

如此想着,她微微有些愣怔。

也不知那会是怎样的一番虚情假意的场景。

马车里,她面色沉静地坐在主座上翻看医书,喜鹊在小几上为她摆了点心和茶水。

中途,夏桉推开轩窗,想晒晒太阳,透透气。

马车微微颠簸之中,她突然觉得马车边上跟着的两个护卫有些眼熟。

再定睛一看,这不是大理寺守门的瘦子和麻脸吗?

麻脸见被夏桉认出,朝她咧嘴笑了笑。

夏桉有些莫名:“你们也来了?”

“大人说了,江州疫情,大理寺责无旁贷。遂派我们也跟着一起去江州。”

夏桉恍然点头:“哦,原来如此。”

她默了默,伸手合上了轩窗。

过了一会儿,轩窗被人轻轻叩响。

夏桉迟疑着推开轩窗。

那麻脸对着夏桉又是嘿嘿一笑,朝她递来一个鸟笼子。

“夏姑娘,这是给我们大人报信的鸽子,我们骑马带着它们俩儿,总归不太方便,可否放到你的马车里养着。”

她的马车还算轩敞,放个鸟笼子的位置还是有的。

她微微点头:“自然是可以。”

喜鹊伸手从麻脸手里接下鸟笼子:“就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