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花瞟了他一眼,闭上眼睛,不打算再说话。
方多病走之前,嬉皮笑脸地对李莲花说:“谢谢师父不罚之恩。”
李莲花:“我何时说过不罚你了?”
“算了算了,你就别刀子嘴豆腐心了。我知道的,你今天就是故意在这里等我。师父,我去明镜司了,你一个人好好在这里练吧。”方多病笑嘻嘻地走了。
李莲花凝视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一抹淡淡的笑容浮上嘴角。
他若有所思,突然站了起来,身形一晃,几步跨越,便飞快地离开了瀑布,闪入了竹林中。
须臾,只见他手上拿着一根大约三尺来长的光秃秃的细竹枝从竹林出来,一跃而上,在那瀑布顶上一块圆滑的大石上舞起剑来。
一根纤细的竹枝在他手里亦刚亦柔,可直可弯,收放自如。只见他在巨石上时而旋转如风,时而跳跃如燕,时而伏地如虎。剑势凌厉,剑气如虹,一根细细的竹枝插入水波中,随手一挥甩入空中,竟挑起漫天飞雨,煞是壮观。
万千飞雨从他四周落下,仿佛无数颗晶莹透亮的珍珠掉落在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却没有一颗落在他身上。
……
李莲花最近这几个月,都不得不好好习武。 并非为了武功精进,只是让自己消耗掉一些精力,每晚可以早点入睡。
原本,他和笛飞声,方多病一起住在云隐山,当世三大高手聚在一处,这世上不可能有人能给他们造成威胁。
他的扬州慢,早已突破了最高境界。他甚至都不知道要自己练什么了。
少年时,他曾听师父说过,有绝顶高手可以在雨中快速奔走而不湿衣物。他一开始不信,也不屑于练这种技能。后来他觉得无聊时便试了试,发现没什么神奇的,不过是耗费点内力罢了。唯一的好处便是日后下雨天出门可以不用打伞,实在也是很酷。
后来东海之战后他碧茶毒发,每每当他内力不济时,他就在心里暗骂自己当年真是太奢侈了。
而现在,他的内力无比充盈。如果只是用来打架杀人,岂不太浪费了?
可是,还能做什么呢?
笛飞声一天到晚都在练功。 他的内力本来就霸道之极,明明已经足够了,还那么刻苦练习,无非就是一个目的,找李莲花打架。否则,他还真想不出笛飞声他那一身霸道内功有什么其他用处。
于是,李莲花想到,以后被老笛缠着比武的时候还多着呢。 左右逃不掉,没事给老笛下下雨,淋他个落汤鸡,也能让自己心里平衡些。
......
别人都是练的以气御剑杀人,李莲花实在是不知道还要练什么,他不想杀人。
纵然被逼到万不得已杀人,这世上也无人需要他尽全力。
上次在三清宫和玉虚的内力对决,他也仅仅用了六成。因为他知道玉虚和笛飞声的比试中内力消耗了不少,而他,经过悬崖生死一线,何尝不是一样?
但是,自从悲风白杨在他体内可以随意运转,和他的扬州慢相辅相成,他的内力比从前霸道浑厚了许多。
果然,当他那下仅用了六成内力去挡住玉虚时,他明显地感到了玉虚在那一击后,已经后继无力了。
众人看到的表面是他和玉虚平分秋色。各自撤回内力退开,是为了避免两败俱伤。
其实,这种顶尖高手对决,只要双方一交手,便知对方深浅。
所以,他知道,就算玉虚没有在和笛飞声的对战中耗费大量内力,他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而玉虚并不清楚。
他虽然感到了李莲花内力的强大超出了自己意料之外,但他却以为是自己之前和笛飞声交手耗费了大量内力导致。
因为他从未和李莲花交过手,他并不清楚对方用了几成内力。
他不知道。对方同时撤了内力,是想给他留些颜面。
......
李莲花低头的一瞬间,竟然看到两只脚的鞋面上都有一滴水印。
他脸色微微一变,轻声叹道:“许久未练了,手艺生疏,还是掉自己身上了。明天把老笛叫到这里来试试。”
说罢,收了剑势,随手把竹枝往地上用力一插!
那根细细的竹枝竟然深入他站立的石头寸余,屹立不倒。
李莲花盯着看了一会,似乎还是不太满意,挥挥衣袖走了。
……
云隐山的人发现,方多病不再每天打扫院子了。
他就到处转了转,自言自语,院子挺干净的,今天不用扫了,明天吧。
桌子椅子,这么干净啊,挺不错的,明天再看吧。
大家都偷偷看向李莲花,只见他面上虽不动声色,嘴角却微微上扬。
大家恍然大悟。
怪不得方多病今天敢如此矫情。
……
方多病问虞长风,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老笛当初差点杀了你?
虞长风想了想道:“他本来没想杀我,大概是因为我说了他不愿意听的话吧。”
“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我师父的朋友。 你为什么还敢留下来,你不怕我杀了你?”方多病又问。
虞长风垂下了头:“我本来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 但是,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我既然输给了你,又怎可因为贪生怕死而违背诺言?“
方多病道:“违背诺言也比死了好吧。”
虞长风摇了摇头:“不,方兄你错了。人都有一死,死就死罢,那也不能出尔反尔,做个背弃诺言的人。”
方多病愣住了。
“你,会杀我吗?” 虞长风盯着他,问道。
方多病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虞长风笑了:“那不就行了。”
“可是,如果老笛要杀你,我可能也救不了你,顶多,能拖他一时。 ”
方多病突然提高了音量:“你要留下来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否则,我现在就把你绑了,派人送回三清山。”
虞长风脸色微变,低声道:“你说吧。”
“第一,没经过我的同意,你不能上云隐山。
第二,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老笛的身份。
第三,无论任何时候,我喊你走,你都必须立刻就走,哪也不去,只能回三清宫。 ”
虞长风不明白:“第一第二条我能理解,也保证遵守。 第三条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要我走,还要我直接回山?你可知,我好不容易才说服师父答应我下山来。”
方多病道:“没什么意思 。 我只是考虑到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我护不住你,你必须跑,不要跑去别的地方,跑回三清宫才是你唯一的活路。”
“那,我跑了,你会有危险吗?”虞长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
方多病不耐烦地道:“你怎么比我还啰嗦? 我说的是,你不要管我,只管跑回你师门。我怎么会有危险呢?他绝不敢杀我。 你答应我这三个条件,你才可以留下,否则,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虞长风认真地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
“好,方兄,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了。 放心,我会遵守承诺的。”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方兄,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可能弄错了,我只是输给了你,一年后我就会离开。你并不需要对我负责。”
方多病心里暗骂:白眼狼,为了你,本公子平生第一次挨了罚,还要为你提心吊胆一年。你倒好,一句你不需我对你负责,就好像我是吃饱了撑的,多此一举。
他其实已经后悔了,那日就不该和他赌。的确,也是吃饱了撑的,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