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市离A市虽然不远,但自驾还是要走六个多小时,考虑到要去的村子地势偏僻,杨易航没有开自己的剁椒鱼头,而是租了辆越野车。
两人带好行李和路上吃的零食,就这样出发了。
当越野车碾过最后一个土坡时,杨易航突然猛踩刹车,轮胎在泥地上划出两道深痕。
“你在干撒子嘛!?”
正在副驾上打盹的诺无被瞬间惊醒,要不是有安全带的束缚,她就要直接撞到车窗上了。
“你看。”
热风裹着腐臭味涌入车窗,成片的玉米地在他眼前延展——本该抽穗的秸秆诡异地弯折着,叶片上密布着锯齿状缺口。
“这一定是被蝗虫啃的。”杨易航跳下车,指尖抚过叶片断口。阳光穿透叶脉,照出半凝固的淡绿色黏液“我们离村子已经不远了。”
杨易航蹲下身,拿起地上的木棍拨开根部泥土。却看见下面密密麻麻的虫卵在泥土中泛着金属光泽,随着震动突然裂开,钻出拇指大小的黑色幼虫。诺无的影子瞬间化作利刃,三两下便将它们尽数斩落,虫尸在触地的瞬间,爆出的腥臭脓液让两人同时皱起眉头。
“委托人说没人知道那些蝗虫会飞去哪里,我想它们一定是在这里产完卵就离开了。”杨易航看着叶子上留下的绿色粘液,那样子与刚刚那些幼虫喷出的血液如出一辙“它们要把这些叶子留下来给幼虫吃,因此在这里啃食同伴充饥。”
手机突然震动,委托人发来新消息:[村口有石碑,从西侧土路绕行]。配图是张布满刮痕的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丰民村”。
诺无盯着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突然打了个寒颤。错落的瓦房间飘着数道黑烟,不似寻常炊烟,倒像什么东西在闷烧。
“我们走路去那里吧。”杨易航将车停到远处后,回来对诺无说道。
“哎?为撒子嘛?”
“从周围植物被啃食的程度来看,这里就是蝗虫活动范围的边界了,这车不是我的,要是开进去不小心被虫咬了,又得赔钱……”
“……好吧……”
夕阳中,两人一前一后跋涉着,不知过了多久,一座村庄的轮廓在视线内渐渐浮现,正是委托人所在的丰民村。
待他们走近,只见村口的牌坊歪歪斜斜地立着,上面的漆剥落了不少,写着村名的匾额也有些模糊不清。走进村子,入眼的是一片死寂萧条的景象。房屋大多破旧不堪,墙壁上满是蝗虫啃咬过的痕迹,有些屋顶还破了洞,用几块破布勉强遮挡着。街巷里污水横流,垃圾随意散落,偶尔有几只瘦骨嶙峋的流浪狗在角落里翻找食物,见有人来,也只是懒洋洋地抬抬眼皮,又继续埋头翻找。
杨易航给委托人发了信息又打了电话,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无奈之下他们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试图寻找村民了解情况。这时,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正从一间屋子里慢慢走出来,手中拄着一根被蝗虫咬了几口的破旧拐杖,步履蹒跚。
“大爷,您好啊!”杨易航上前几步,礼貌地打招呼。
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他们一番,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那眼神让杨易航和诺无感到很不舒服。
“大爷,我们是来帮村子除蝗虫的,您能跟我们讲讲情况吗?”杨易航递上一根烟,试图拉近与老人的距离。
老者脚步顿了顿,扭头看向他们,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只是冷哼一声:“哼,帮我们?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说完,便加快脚步离开了。
杨易航和诺无对视一眼,心里只觉得莫名其妙。只好继续在村子里转悠,然而才刚走没几步,就见几个青壮年手持棍棒,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为首的一个壮汉满脸横肉,眼睛瞪得像铜铃,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村子干啥?赶紧走,别在这里捣乱!”
诺无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躲在杨易航身后,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角,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们真的是来帮你们的,村子里闹蝗虫,我们是专门来除虫的。”
壮汉额头上青筋暴起,怒吼道:“我呸!我们村自己在这过得好好的,不需要你们!”
杨易航本想在说几句,结果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冲着他的脑袋扔了一把翻土用的铁叉过来,杨易航连忙躲避的同时下意识伸手握住了它。
“喂!你们知不知道这样是会死人的!”
杨易航看着铁叉上锋利的齿,不敢相信自己要是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会发生什么。
然而杨易航的质问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只见为首的壮汉突然对着他们怒吼道:“杀了他们!”
村民们被壮汉但话一激,立刻向着杨易航和诺无奔去,棍棒挥舞间带起呼呼的风声。
杨易航刚开始还有些发愣——那帮村民的速度虽比不上驱妖师,却也已远超常人。但现在不是发呆思考问题的时候,反应过来的杨易航二话不说拉着诺无转身就跑。他们在狭窄崎岖的村巷里狂奔,没一会便甩掉了那些疯狂的村民。
“杨易航,你在干撒子嘛?”诺无理了理被杨易航弄乱的衣服,不服气的说道“为撒子不把他们打趴下?”
“我们现在在接私活呀,要是把他们打出个三长两短,责任还得自己担。”
“真是的,说好的打得过就打呢……”
就在这时,杨易航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他还以为是被村民发现了,刚想继续跑却被叫住了。
“哎哎哎哎!等等,是我呀,你们的委托人!”
杨易航和诺无闻言,转身向后看去,只见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很板正的青年,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虽然皮肤在长期风吹日晒下变得有些粗糙,却难掩身上的书生气:“这里不安全,先去我家吧。”
于是二人跟着青年来到了他家,青年表示自己叫柏年,是丰民村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后来响应政策回村成为了这的村支书。
就在杨易航低头想事情时,柏年却突然对他们鞠了个大躬:“我要向你们道歉!”
“你在做什么呀!?”杨易航立马上前将他扶起,疑惑的说道“为什么要道歉?”
“其实那二十万的委托费,是怕你们不来,谎报的,以我们村现在的经济条件,实在付不起这么多钱……”
“啥?!”杨易航闻言,立刻把用来扶柏年的手放下了“你这不是欺诈服务者吗?!”
“但你们可以放心,那条委托除了那二十万,其他的都是真的。”
“那你要不要想想我们是为了什么来的?”杨易航鄙夷的看着柏年,拉着诺无就要走。
柏年见他们要走倒也不急,反而站直了身子看着他们离门口越来越近:“你们来了这里就走不了了。”
杨易航一愣,回头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记得我说那些蝗虫会啃食出村的人吧?你们现在进了村子,就也算这里人了!”
“你这家伙!”
杨易航刚想发火,柏年却突然“噗通”一声跪下了。
“求你们帮帮我们吧!”柏年对着地面就是几个响头,额头很快便开始渗血“为了活下去我就算啃木头都行,但现在大家都变得不正常了!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们这些正常人哪怕不被蝗虫吃,也会被他们干掉的!”
杨易航看着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柏年,最终在受气和窝囊之间,选择了受窝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