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汉的儿子小严很有绘画天赋,但学习却不好。
在二狗子屯的角落里,住着严老汉一家。严老汉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一生碌碌无为,靠着摆地摊养家糊口,最大的骄傲便是他的儿子小严。
小严是严老汉四十多岁时和妻子生的,老来得子的严老汉对其很是宠爱,小严倒也争气,从小便展现出了惊人的绘画天赋,在这个偏远落后的小村庄里收获了众多小迷弟,算是村里的孩子王。
起初,严老汉满心欢喜,逢人便夸赞儿子的绘画才能,在县城的小集市上,他总是乐此不疲地带着小严的画作,向邻里乡亲展示,听到别人的称赞,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如同一朵盛开的菊花。
然而,这种骄傲并没有持续太久。
小严高中那年,严老汉的妻子生了场重病,夫妻二人来到县里的医院,但最终却被那天价的医疗费劝退了。
没过多久,严老汉的妻子便因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喝药自杀了。
按照当地的习俗,亲人需要在一些祭文和物品上写下对逝者的缅怀之词。
严老汉没上过学,大字都不识几个。于是颤抖着双手,拿出纸笔递给小严,让他写一个“奠”字。小严握着笔,额头渐渐冒出冷汗,他的手在空中僵持着,却迟迟没有下笔……
“这孩子,画画画得再好有啥用,连个基本的字都不会写,没文化就是没文化。”
当这风凉话传入老严的耳朵里时,他脑袋“嗡——”的一声,妻子的去世本就让他悲痛欲绝,他不允许有人在这种场合说自己的儿子。
然而当他看见说话的那个人时,瞬间把刚要发的飙都憋回去了。
此人是这一代的红人——华子,他的经历在二狗子村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华子年轻时是个泼皮无赖,靠着啃老活到三十来岁又不知道从哪娶了个媳妇。
其实这些本来没什么,但偏偏华子的儿子华六子特别争气,成了村里第一个研究生,据说后来还在城里找了个好工作,轻轻松松月入过万,现在每天都往家里寄钱。
现在的华子过的可谓是风生水起,整天开着那三轮车就去镇上打麻将,到了下午三四点再开车回到二狗子屯,顺便再在路边的熟食店买点小酒配上猪头肉,要是赢的多有时还会买点肘子,日子过的那叫一个润。
自从华六子出息了,原本瞧不上华子的那些人现在见了他都是点头哈腰,生怕因为什么事得罪了他,包括严老汉在内。
“老严啊,你家小严画画是不错,可这有啥用呢?能当饭吃?”华子见严老汉是个孬种不敢反驳自己,便开始继续数落起来“学习不好,以后连个大学都上不了,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帮衬家里。”
“就是,咱这村里就没出过靠画画能出人头地的,你还整天显摆,也不看看学习成绩烂成啥样。”华子旁边的瘦高个男人附和道“我听说那些搞艺术的,都没个正经工作,小严可别以后成了个游手好闲的,那可就丢咱村里的脸了。”
严老汉的脸涨得通红,嘴唇微微颤抖,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话:“大家都别站着了,我在村东头饭店准备了酒席,咱们吃饭,吃饭……”
那天,严老汉喝了两斤酒,待到所有客人都散去了,小严把饭菜都打包好后,才眼含泪水走到了严老汉身边,想把他扶回家。
“爸,我没有妈妈了……”
小严的声音带着哭腔。严老汉抬起头,看着儿子那满是泪痕的脸,将手无力地搭在小严的肩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儿啊,从明天起,你别再画画了,好好读书,咱得考大学,不能被人看不起。”
“我也不想被人看不起,但那些公式太难了,我学不会……”
严老汉醉眼朦胧,脑海中却闪过了妻子的音容笑貌,心中一阵剧痛。他猛地推开小严,怒吼道:“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整天只知道画画,不好好学习,你妈能走得这么不安心吗?”
从那之后,严老汉仿佛变了一个人。每天清晨,他就扯着嗓子把还在睡梦中的小严叫醒,催他背单词、做习题。小严稍有懈怠,严老汉就会破口大骂,甚至动手打人。
其实小严在学习上确实努力了,但他实在不是学习的料,成绩提升得极为缓慢,在学校数十年如一日,他现在已经二十了,经历了三次高考,但无一例外都落榜了。
每次考试成绩不理想,严老汉就会大发雷霆,把小严的画作撕得粉碎,边撕边骂:“你咋这么不争气呀,要是把画画的劲儿用在学习上,早就考上了!”
此时的严老汉已经跟小严记忆中父亲的模样完全对不上了,他两眼充血,愤怒的满脸通红,癫狂的样子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鬼。
“爸,考大学太难了,我……我们学校今年也没几个考上的,都去技校学技术了……”
小严的话与其说是辩解,其实更像是请求,他听说自己的第一批同学现在已经在技校毕业分配工作了,甚至有的人已经娶上了媳妇。比自己这个“学习机器”强太多了。
却不曾想,严老汉在听了儿子的话后,直接“啪——”的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脸上。
“你还好意思骗我你!就连你们初中班上那个神神叨叨的音响都考上大学了,你比她差在哪?你就是不好好学习你!一天天老想着那些没用的!”
严老汉说着,又扬起手来。小严见状吓得连忙闭上了眼睛,然而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只见严老汉居然对着自己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
严老汉打完自己后,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瘫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嚎嚎大哭:“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这让我以后下去了怎么跟你娘交代呀!我没用啊……”
小严看着父亲癫狂的样子,直接呆愣在原地,许久过后,他逃也似的跑回了学校。
第二年,在第四次高考前夕,小严独自一人待在寝室,回顾着这几年做过的试卷,那些堆积如山的试卷上无一例外都是清一色的不合格……
那一刻他突然很想家。
小严也没换衣服,在朦胧的月色下穿着拖鞋便回到了二狗子屯。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行走着,偶然来到了一片荒凉的田地。
据说去年有人在这里发现了太岁,从此以后便再也没有人敢在这里种东西了。
如果孔老光棍说的是真的,那太岁爷,请您保佑我今年一定要考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