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唐皎皎都待在屋子里,看着顾夫人绣帕子,自己拿着针线在一边学习。
没几日,她也会绣一些简单的花样了。
自打唐皎皎救了方莹之后,方莹常常送些东西过来,不是些名贵的物件,但是能看出送礼者的用心。
“姨妈有什么想说的吗?”唐皎皎放下针线,忽而抬起头,正好对上顾夫人避之不及的视线。
顾夫人慌乱的低下头,道:“没什么。”
唐皎皎抿嘴一笑,低下头继续绣着一半的花朵。
顾夫人一脸犹豫,终于忍不住说道:“过几日就是登基大典了……”
唐皎皎肩膀一抖,她伸出手指,呢喃道:“手指破了。”
只见她手指尖被针扎了一个小口子,渗出鲜红的血珠子。
“怎的这么不小心?”顾夫人才说完,自觉失语,她瞅着唐皎皎的脸色,并无任何异常。
唐皎皎自嘲一笑:“看来今儿个不适合绣花,我还是不绣了。”
“那也好,你去看看书喝喝茶都可以。”
于是唐皎皎出去了,等回了自己的屋子,将门紧紧关上的时候,她云淡风轻的面具碎裂了。
她还记得那一日,春意暖融融,太后牵着才五岁的她,指着比她高了许多的小男孩,让她唤三哥哥。
小小的唐皎皎要很努力的抬头,才能看到三皇子的面容。
三皇子矮下身子,温柔的唤了她一声皎皎。
在宫里的那些岁月,她常常能见到三皇子,三皇子一直如那日一般温柔。
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温柔的一个人,手上也会沾满至亲之人的鲜血!
登基大典,典礼完成之后,入夜后会打开宫门,在宫门外大设宴席,寻常百姓皆可来品尝皇家膳食。
从前没有机会进宫的官宦人家,在那一天皆可进宫一睹皇家宫殿的巍峨和庄严。
唐皎皎翻箱倒柜,找出了几件值钱物件,当下她就去当铺换了银子,置办了一套齐全的头面。
“姨妈,方姐姐说要带我进宫。”
顾夫人惊诧,但见唐皎皎平静如水的样子,她又把惊讶咽了下去,问道:“你想好了?”
“姨妈放心,我定小心谨慎,不会牵扯到姨妈的。”
“我说的并不是这个意思,”顾夫人苦笑,“你真的想好了?”
当初唐皎皎是怎么从宫里出来的,京里大部分人都知晓了,要是再在宫中碰到唐皎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落井下石,再踩她一脚。
再者没了太后的庇佑,多少人能一睹唐皎皎的面容,看到的人越多,那个秘密就越难掩藏。
顾夫人便道:“就算你要进宫,那要用什么名义?”
毕竟现在的唐皎皎,就算一介平民。
唐皎皎一笑,嘴角开出一朵花来,带着往昔的矜持和贵重:“如果我想入宫,谁还能拦得住我?”
她手上还有太后钦赐的令牌,见牌如见太后。
“你……”顾夫人叹了一口气,“既然你想去,那便去吧,只是小心一些。”
唐皎皎坐到顾夫人身边,道:“姨妈放心,我悄悄的去,悄悄的回。”
顾夫人只好应下了。
到了那一日,唐皎皎穿戴整齐,便上了马车,先去和方莹会和。
顾夫人站在门口,好一会才收回视线。
“夫人放心,娘子吉人自有天相。”冯妈妈安慰道。
“她确是个有福气的,”顾夫人往回走,“得了太后的庇护,要是没有和离,她现在将有吴谦尘的庇佑。”
宅子里没有旁人,顾夫人干脆直呼大名。
冯妈妈摇摇头,“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喽,老奴去给夫人准备晚膳。”
顾夫人被冯妈妈逗乐了,笑着回屋子了。
唐皎皎先去吴家和方莹汇合,两人一道往宫里去,到了宫门口,天已经黑了。
“天黑的愈发的早了。”方莹拢了拢衣领,阻断了倒灌的冷风。
唐皎皎瞅着远处如庙会一般热闹的场景,火红的灯笼映入她的眸子,将她的瞳仁烧得红红的。
“我们快进去。”方莹拉着唐皎皎,两人徒步进宫。
方莹深知唐皎皎尴尬之处,一路上避着人。
唐皎皎左顾右看,只见来来往往的宫人皆是面生,看来宫中换了一批人了。并没有人拦下她,看来她的令牌不用拿出来了。
对宫里,唐皎皎再熟悉不过了,对于皇后所在的凤栖宫,她却甚少踏足。
“我先进去请个安,你在这附近待着,可别走开了。”方莹叮嘱了一声,便进去了。
凤栖宫如今的主人,是曾经的三皇子妃。唐皎皎目光灼灼,待方莹一走,她立刻小跑进黑暗里。
她曾记得凤栖宫墙有一处,无人把守。她常常蹲在墙角,等着太子从那儿翻出来,带着她在宫里调皮捣蛋。
唐皎皎脚步一顿,她赶忙躲到假山石后。
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原来是怀柔郡主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一大堆的宫人。
正是往来道贺的时候,唐皎皎只好躲在假山石后,目送了一批又一批的贵人。
直到她浑身冰凉,才找准了机会冲了过去。凭着记忆找到那地儿,只见那里黑绰绰一人影,像是在等她。
唐皎皎的心猛地跳了起来,耳边除了风声,就是她的心跳声。
她颤抖着声音,轻声试探:“太子哥哥?”
人影一动,朝着她走来,唐皎皎眸子里的温度慢慢的降了下去。
“你怎么在这里?”她冷声问道。
吴谦尘居高临下反问:“你又为何在这里。”
“你难道不是在此处等我,何必再问?”
吴谦尘出其意料,钳住唐皎皎的双手,从她身上翻出令牌。
他毫不犹豫的将令牌收起来,随后放开唐皎皎。
“你做什么!”唐皎皎怒斥,“把令牌还我!”
“往后你不准再进宫。”吴谦尘语气淡淡,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吴谦尘瞥了她一眼,沉默着离开了。
唐皎皎盯着朱色宫墙,冷风钻进她的领子里,让她瞬间清醒了下来,浑身上下,从骨头到血液都冷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