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刺骨。
那只巨兽的寒潮覆盖整个决赛场地,除了观众席,所有的一切都在攻击范围中,倘若不想死的话,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毛球已经变成了一枚被冻住的硬币,它可能已经不存在了,这种程度的能量冲击对于它这类不稳定的能量态生命是致命的。
刹那间,观众席上的声音,那头怪物的咆哮,星身体里那颗星核的调率,都默于无声。
短短三秒钟,星的脑子里播放了她从黑塔空间站醒来后发生的一切。
“要死了吗?”
她苦笑着这么问自己。
命途力量的冻结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在那无可匹敌的封冻浪潮中,她如凡人一样无力啊。
真可惜,来不及和三月再说一句抱歉了。
卡芙卡说过的,遇到了在意的人,绝对不要在危难之际放手……会后悔的。
可是星从来没有后悔让三月七离开决赛,小三月是那么脆弱而美丽的女孩子,若是让战火毁了,实在是这个世界的损失。
“与我同行,将面对悲惨的命运。”
星知道自己其实不会死,王凯文不可能让她死,但她不想输,不想在这种地方被上一课。
〈开拓〉能让她无数次回档,但失去的真的可以挽回吗?那些如繁星一般无止无休的选择,当真有弥补的可能性吗?
而绝望和失落,比死亡更可怕。
……
在意识即将消亡,陷入沉眠的时候,她看见那浑茫无际的冰霜中夹杂着一抹熟悉的亮色。
观众们在惊呼,为这名突然闯入的勇士。
令人安心的是一层薄如蝉翼的冰盾,它那么美丽,那么脆弱,像是一件艺术品,可它却是少女唯一能够为同伴做到的事。
星被抱住了,相当标准的公主抱,真有意思,拯救公主的不是王子殿下而是另外一位公主大人。
这位从天而降的救星还因为从高空跃下而气喘吁吁,星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和因为紧张流出的汗液,她的礼服都因为仓促扯坏了一角。
真是的,和平时一样傻气。
搞得好像我真的撑不住一样,咱们列车组都喜欢玩这么尬的吗,羞死人了。
“三月,我不是让你不要过来吗?”
星闻着那令人安心的味道,面无表情的小声埋怨道,可是她的耳朵尖尖红的有些明显。
“不好意思,身体一不小心就自己动起来了。”
三月七憨憨的笑着,手上因为托举有些受力,因而似乎没有那么轻松。
星没有理由的想到自己会不会又胖了,可她不是正常人,她是星核精啊,体重不会变化才对——坏三月,三月坏,明明都有拉满弓弦的力气,抱住我还这么费劲。
难得的浪漫气氛都被咱们身上衰衰的味道盖过去了,这算什么嘛……
“好啦,三月,把我放下来吧。”
“这么多人看着呢,有些让人害羞。”
星平复一下心情,对着抱着自己的女孩说道。
然后,她看见了一张委屈巴巴,眼神中带着三分恐惧,五分失措,还有两分无可奈何的释然。
“怎么了?”
星好奇的问她。
“呜呜呜,我恐高,刚刚蹦下来还没怎么觉得,现在腿软了,动不了……”
“还有,没有人告诉我这里会这么冷啊,我现在都快要冻僵了…嘤。”
(*?????)
好好好,敢情刚刚那深情的对视是你最后的体面,搁着挂我呐!
星也释怀的似了。
想开点,起码现在两位直面巨兽不退一步(脚冻僵了走不了)的样子很帅,哪怕战败也能做成不错的海报封面。
这时候就该求助于神奇海螺了,虽然凯文老大这个“万能小助手”现在站到了对面,但至少他给的东西还能用。
存护命途,火属性的,老妹来一根?
随着那一把熔岩骑枪的凝聚,似乎两人身体麻木的情况有了很大的缓解。毕竟贝洛伯格对于这玩意儿还是相当认可的,有了主场优势至少不会被环境伤害烧完血条。
耳边传来掌声。
“真是令人羡慕的同伴友谊……不枉我在这看了半天。那么现在,我们的战斗可以开始了吗?”
福至心灵,王凯文很优雅的拍了拍手。
桑博会意,迅速联合乔瓦尼将大屏幕上孤零零的星旁边p了一只威风凛凛的三月七,然后重新向观众们宣布决赛战斗开始。
等了好一会儿的“冻冻”——那一只明显画风都不同的庞大冰猪,它用力践踏场地,激起更加锋利的冰晶地枪,让覆盖地面的寒霜凝结成深蓝的“海洋”。
“三月,准备好了吗?”
星持着炎枪,挡在三月七的面前,她昂首挺胸,似乎是要向全世界展示身上披着的冰晶盾。
“就等你这句话呢!”
三月七张弓搭箭,紧紧靠在星的身后,全力瞄准面前这头凶猛的巨兽。
她们当然会害怕,但身旁那值得信任的同伴都没有逃跑,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去舍命奉陪呢?
已经没有人在乎“训练家不能下场”的决斗规则了,这场决赛也不仅仅是〈以太战线〉这个游戏的决赛,它已然成为了一场面向开拓者的试炼。
这场试炼,由公司代理见证,全宇宙转播。
王凯文不介意用自己的力量来为这些将要远赴星海的孩子镀金,他有的时候想法和瓦尔特差不多,作为前辈,要有成为磨刀石的觉悟嘛。
开战的号角应是比雷霆更加震耳欲聋的咆哮,帕凡提的四蹄猛的一跺,激起飞扬的冻雪。
可是星那炽热的琥珀火花在这冰蓝的的深渊里屹立不倒,就和这场地外于寒霜中顽强生存,千年不灭的城市一样。
她当然很有天赋,她现在使用的正是贝洛伯格人世代传承的最纯正的〈存护〉。
王凯文满意的挥了挥手,然后帕凡提更加疯狂的向着她冲撞而去。
星的身体犹如暴风雨里的一叶孤舟,飘摇着。
可她不会退后。
因为三月七就在那里,因为她所有的狂妄,所有的骄傲都放在了那里,在她的背后。
正因如此,〈存护〉才会回应她的期待吧,而不是让她像个孩子一样笨拙的挥舞他赠与的炎枪。
“三月!”
正是此时,正是此刻。
少女拉满了弓弦,直指那巨兽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是空无的信念,却因为身前倒映的火光而呈现出幸福的虚影。
她幸福的笑着。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感性了呢?
从六相冰里走出来,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依靠着外界补充的知识和常识勉强拥有了人类的身份,不愿浑浑噩噩的活着。
三月七日,苏醒。
所以这天是生日,所以名字是三月七。
因为不知道该要怎么作为人类活下去,所以学着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学着女孩子们拍照和打扮,试图用这种方式找到属于自己的“刻痕”,走出一条新的道路。
开心,伤悲,担忧,这些都好珍贵。
活着的每一天都好开心。
可是这些与“三月七”都保持着疏离的距离。
她所希望的,是能够补全自己缺失的过去,因而和其他人不同,她的道路是由“负数”增加到“0”,她不得不步履维艰。
为什么穿上礼服呢?
因为她喜欢啊,因为,“她”喜欢啊。
“参加这场比赛,我死去的心又活了回来。”
“若是放弃收集〈徽章〉,我想,我的内心必会再次死去。”
“对于这样微不足道的我来说,能够有活下去的〈目的〉这件事……”
“真的非常感谢!”
冰蓝色的箭矢贯穿了巨兽的眼睛,它发出剧烈的哀嚎,声浪在暴雪中格外的凄厉。
“献上敬意吧。”
“赢家,是我三月七啊!”
“心存迷惘,就不要射击,但是我已经不再迷惘!无论是生也好,死也罢,谁是正义,谁是邪恶这些事情怎样都好!”
“致下一个〈徽章〉和〈冠军〉……”
星打断了她的回想。
“三月,它可是还有一只眼睛啊,这一次,是第二支箭了。”
三月七再一次拉满手中的弓弦。
第二支箭吗?
手指在酸痛,肩膀似乎要撕裂一样的感觉,可是还不能停下,不能。她必须要再一次的诞生,再一次的向着那渺无边际的目标握紧手中的弓弦!
【绕远路才是我的捷径。】
“真是绕了好大的一圈啊,真的真的好大好大的一圈……”
“星就是为了此刻……”
“〈第二支箭〉就是为了此刻!”
在巨兽碰撞到来的下一秒,一缕孤独的寒芒闪过夺去了它另一只眼睛的光明。
这是三月七的反击,这是她的第二支箭。
“完美的反击弹反之力,利用星的站立和手中炎枪达成的〈黄金长方形〉……”
“成为祭品的,是你啊!!!”
利用巨兽的撞击力从而借力打力,令其遭受双倍自身攻击的巨额伤害。
薄如蝉翼的冰盾,用骑枪就妄图挡下山峰的少女,这些都是她弯弓搭箭的理由!
她从来没有想过……
自己射出的第二支箭将贯穿命运。
它在遥远的过去成为指引孤航的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