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歌者优雅的登上黄金剧院的舞台,向着台下唯一的观众敬礼,随后她酝酿了一会儿,开始咏唱失落文明的颂歌。
“于一切之前,赞美春日战神,是祂带来万物的生发,是祂终结永不停息的纷争,是因为祂的来临,世界孕育维莱斯人。”
“礼颂祂名,其名为〈雅利洛〉。”
“那是一个被祝福的时代,那个时候,我的故乡刚刚踏足与寰宇连接的第一步。”
“我们以〈筑城〉这一崇高的意象为信仰,在首领的麾下签订与琥珀的契约……”
“我们的文明相信,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无法被人们的双眼看见的,而凡是被注视着的事物,都是可以用以构筑城池的素材。”
“而拥有神圣沃土的大地,亦将孕育黄金一样繁盛的文明呵!”
这一段歌声和缓却音调偏高,像是在向着观众娓娓道来那个幼稚文明最初的骄傲。
那是一个多么繁盛的世界,一个多么美好的乐园,一切都因为希望而值得期待,孩子们早早醒来,想要快点拥抱明天。
那是,黄金时代的赞歌。
……
“直到大地彻底干涸,天空也被愤怒的毒火炙烤成绝望的鲜红,血与废墟为伴,海洋之上升起凄厉而惨烈的坟冢。”
“那是负创神的马前卒,那是一切的祸。”
“战士们被迫注入苦涩的湛蓝血浆,要把那披着漆黑甲胄的恶魔驱逐,要使那焚身的烈焰再不能摧毁我们的城市……”
“万物破碎,至亲离散,哀鸿遍野…高高在上的神,这惨状竟是符合你的意吗?”
“唯一的,拥抱坚冰的战士冲在前面,他用手中的薪炎王剑斩开整个文明的夙愿!!!”
这段歌曲音调低沉而哀伤,既像是在哀痛灾难的突然降临,又是在模拟城市废墟里的哭嚎,让人仅仅是听到就感觉心里沉重了许多。
但是,其内核是难以想象的倔强和反抗。
文明不会因为灾难而却步,不管付出怎样昂贵的代价,不管双手沾染何等罪孽和血腥,生命终究会不择手段的找到出路。
高高在上的,残酷无情,暴虐无道的神明啊,即使是自知如蝼蚁般微小的我们,在临近死灭前也会发起愤怒和咒诅……
我们要用战火来刻下记录,要让牺牲来交换延续的机会,要用这用血与铁锻造的凶器撕开侵略者的身体,用反抗,去斥责您的不义!
“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观众抬起头,好奇的看着歌者的眼睛。
……
“外来者,请问,你们可曾听闻他的故事?”
“我们的英雄独自登上月亮背后的王座,去远赴一场有去无回的死战,请列祖列宗和曾经指引我们的琥珀,庇护他单薄的身影……”
“愿他身手矫健,愿他无坚不摧,愿他常战常胜,愿他永不疲惫……孤独的救世主啊,我们唯一能做到的,只有不忘记你的名……”
“冬日上弦月的晚上,天空升起来紫色的云,人们从睡梦中醒来,凝视着那划破苍穹的纹路,像是看着一只闭上的眼睛。”
“此后,再无战火……”
“可是我们的英雄,他再没有回来。”
“暴风雪,带来平等死亡的可怕灾难啊,你可曾听闻我们当初约定好要延续下去的文明……”
“…你又为何而来呢?”
“它不回答。”
“寒霜缄默着,用死寂的银白,淹没了曾被灰烬和眼泪覆盖的大地,也彻底抹去了我们的故事……”
“雅利洛,成为永远凝望着远方星座的眼睛吧,让那座后来建起的城池,让孩子们代替我们见证那终会再次升起的暖阳吧”
“永别了,温暖的,无悔的夏季啊。”
……
那支曲子到达了尾声,歌者以一种优美的姿态站定,面目被聚光灯照亮,美丽大方,像是古典故事里出来的女王。
“演出到此结束,希望您能喜欢。”
她走下舞台,坐在观众的身旁。
“那个故事里的文明,是你的故乡吗?”
Ω1无比确信的问道。
“您看出来了?看来许久没有演绎,我的技艺都因为生疏有点退步了~”
名为伊甸的歌者笑着,在心里分析刚刚表演中的不足之处。
“这并非是我的本意,您的演出无可挑剔。”
“只是,您的眼神做不得假,这么美丽的眼睛是会说话的,它在这盛大的剧目开始之前就向我诉说了您的故事。”
Ω1尽可能的在脑子里翻箱倒柜,用阮·梅当年教他的那些相对来说比较高雅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见解…以免暴露自己的庸俗和无知。
可最后他觉得还是黑塔好,通俗易懂还没有架子的白话文,听着更舒服。
“呵呵,您真客气,过奖了。”
伊甸笑着,却没有谦虚的意思。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自己的艺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表现方式上的不贴合,赞誉也好指责也罢,她早就过了会在乎这些东西的年纪。
悲悼伶人,真的需要喝彩吗?
恐怕不是吧,她现在成为这个团体的一员,更多也是为了追忆故乡的文明,不让那消逝的时代随着劫火和冰霜完全被遗忘,因而彻底死去。
另一方面,失落的生命和文明,总要有一位合格的作曲家来为他们谱写哀歌,她自认为可以担当这个责任。至于书写挽联,暂且交给那些旅途中遇见的人们吧。
“意外闯入此间,我并没有想到还能见证如此端丽的风景……”
“您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吗?”
Ω1还是不习惯弯弯绕绕,在实验自己身上的力量都能正常使用以后,他表示对于这种演出,他也有自己特有的打赏方式。
“不必麻烦您……”
“我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您能到达我故乡的星域,请为我给那里现存的文明传一句话。”
【“愿时光永驻此刻……”】
【愿此世,如「黄金」般辉煌!”】
伊甸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她能看见Ω1身上涌动的力量痕迹,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完成她的愿望。
为此,她稍微泄露了一点自身的气息。
“令使?”
Ω1心里一怔,他没有想过在这地方还能碰上一位高端战力。
这也难怪,谁能想到他制造的黑洞之后别有洞天呢,能在这里生存下去,其人必然是有着自身难以复制的特性。
可是看这位所行的命途,似乎还不是那么常见的种类——那好像是个【欢愉】啊。
“悲悼伶人的力量来自于欢愉之主,我也曾经蒙受祂的恩赐,得以在灾难里幸存。”
伊甸向他解释着那最让人费解的常识。
“原来如此。”
Ω1表现出来心领神会的样子,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移向天际边支撑这个空间的黄金树。
“但是那个,难道不是〈丰饶〉吗?”
他不可能认错的,仙舟联盟多次上空间站张贴的悬赏报告明确标记了这种植株。
建木的变体,拥有着稳定空间,构筑宜居环境的能力,却也总是会不加节制的散布〈丰饶〉的神恩——它可不是什么良物啊。
从走到这里的时候,Ω1就提着十二分警惕,他时刻提防着可能发生的意外。
眼下直面令使级别的存在,他真的有些不安。
这片空间的出口不知何处,离开黑洞的方法亦无从下手,唯一能见到的“友好单位”还是一个圈养丰饶孽物的家伙……
“哦,你是说它啊,这也是莫名其妙就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当时还有一道苍蓝的箭矢擦肩而过呢,真的是好危险。”
伊甸跟着他的目光回头,指着那黄金树道:
“我发现它的时候,还在不远处找到了一块刻着字的碎玉牌,上面写的好像是〈玄黄〉……”
“真不知道它的主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
Ω1思考了片刻,决定暂且保持个人意见,笑着略过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时间不早了,伊甸小姐,您知道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吗?”
好烂的话题转换方法,黑塔教你的?
“不知道哦,如果知道我也不会被困在这里?”
红发大姐姐很轻易的说出了让人绝望的事实。
“这里就好像是一个超大的杂物堆放处呢,时不时就会有好多东西掉进来,但是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出去的方法。”
令使级别的生物都无法依靠力量突破这里的空间进而使用转移技术吗?
Ω1表示黑塔教给他的物理知识果然不一样。
理论上,他只要搓一个和黑洞相反的……“白洞”(是这个东西吗?),应该就能解决问题。
可问题是,他没有这个技术。
制造黑洞对于他来说也是初窥门径的手段,完全是依靠核心里的教程来,才勉强得以复现。
要是黑塔在这就好了,她懂得比Ω1多太多,可能只要看一下方程式就能解出来。
但是现在,他一个人只能写下一个解。
小腿一蹬,尾巴也因为失落垂落,小小的Ω1已经是一只废猫了。
都说别让猫咪开门,你看,准没好事……
反正他的寿命也撑不了多久,就这么摆着吧,总不能说现在来个星神把他捞出去吧?
(°ー°〃)
与其想着逃出生天不如赶紧睡觉。
“你在指我吗?”
【你被祂注视着。】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