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桑博在大矿区边缘找到托帕的时候,这一场动乱已经是瞒不住了。
上城区星际和平公司留驻区内,大批量的人员陷入未知原因的狂乱,前往镇压的铁卫在与之战斗后亦成为混乱的一员……
梅和可可利亚站在了望台上,看着底下那些冲击冰墙的狂躁的人潮,理智的组织着铁卫们尽可能少的接触已经陷入狂乱的人。
现在逆行于人海,突破重围,却没有丝毫被污染迹象的那位猛士,名字是邓恩。
他身披漆黑的盔甲,用庞大的配备撞角的盾牌轻描淡写的就推开那群失去理智的疯子,任由他们无能为力的啮咬他的披风。
他沉稳的架着盾牌站在那里,如同分开激流的磐岩一般,带着牢不可破的坚定。
他就这样一步步推进,将那些人毫无章法的战阵冲开一条破口,用身体分隔开理智和混沌的界限,一次次摧毁他们的集结。
这也直接导致邓恩被围困在疯狂的人海。
此刻,唯一能回应他的人是从铁卫禁区赶过来杰帕德,他想要冲过去援助,却看见邓恩在那里摆出了“防御”的手势。
心领神会,杰帕德明白了他的战术,虽然还是很担心战友,但他绝不会辜负邓恩的意志。
“以存护之名!”
借着这个机会,短短几秒内,杰帕德用自己的能力制造了一排足够环绕整个克里珀堡及周围街道的冰墙,它在阳光之下闪烁着美丽的辉光。
这屏障在如今成为了幸存者第一道防线。
有了这宝贵的第一步,防线的驻守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越来越多的物件被人们推到冰墙前堆砌成第二,第三以及之后的隔离带。
杰帕德身先士卒领着士兵们挡在墙后,利用能力一次次修补不断被撞击的冰墙。
杰帕德的眼睛紧紧盯着冰墙外的人群,牢牢锁定在其中沉浮的那一点黑色,终于他找准一个时机,一跃而起。
“邓恩,给我撑住,我马上过去!”
顺着那一个裂口握住邓恩那漆黑的臂铠,用尽力气把他从人潮里拽出来,这举动很冒险,但杰帕德总是喜欢这种力挽狂澜的感觉。
他所认为能够牺牲的只有他自己,所以他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这种念头或许就是杰帕德能走到这一步的原因。
不错,邓恩不算太重,利用一个巧劲,杰帕德成功的把邓恩从人海里“钓”了上来。
他险而又险的补上背后已经有些破损的冰墙,转身拉起坐在地上还喘着粗气的邓恩,笑得像个孩子一样傻气。
“干得漂亮,兄弟,帮大忙了。”
“哈哈哈,你也一样,杰帕德,我欠你一杯。”
……
了望台上,梅用手势示意可可利亚往某个方向用她的炎枪轰击,底下太吵了,说话完全听不见。
可可利亚当机立断,橘红色的骑枪拖拽着光焰袭向远处那片没有相对空旷的广场。
弥散的烟尘覆盖了躁动的人群,模糊了他们被浑浊染成深紫色的眼睛。
接下来,这些贝洛伯格人见证了他们最熟悉也是最恐惧的东西,那是冰蓝色的沉默。
现在空气中凝结核不少,正好,全部冻上。
没有人规定夏天不能降雪吧?
厚重的寒气自梅的周身凝聚,然后它们升空,冲破云霄,随即这抹寒气在已经那已经灰暗下来的天幕上纷纷扬扬的飘落。
当这些“雪花”触碰到人潮的瞬间,霜壳压倒他们的膝盖,原地只剩下一大片还残留微弱生命气息的冰雕,维持着他们最后一刻的动作。
可可利亚终于明白身旁这位带给自己的心悸感从何而来,她现在所使用的,正是历任大守护者视作灾厄的源自那星核的封冻之寒。
“不必惊讶,力量只是力量,注定了都是要被利用的,因为偏见浪费可不是好习惯。”
“顺道一提,当年我也是这么做的。”
可可利亚怔怔的看向那一片无比刺眼的纯白,这曾使她无数次陷入梦魇的寒霜,此刻竟是有些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梅浅浅的笑着,用还有些寒冷的手指恶作剧一般触碰可可利亚裸露在外的后颈,然后饶有兴味的看她因为这猛的一哆嗦。
“好啦,现在我们只需要等着就可以了。”
梅轻松的走下了望台,只留下那大守护者呆滞的倚靠着栏杆,心里五味杂陈。
她突然间想起来某句以前认为大逆不道的话:
“贝洛伯格必须要有一个代表冬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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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凯文走过那已经显得无比寂静的街道,这里给他的感觉很奇妙,有些像裂界,但也有点不同。
人潮都聚集在广场上了,按照梅的固有战术必定是要让这些不安定因素停止运动的,现在看来她那边是完成了任务,接下来就要看他了。
王凯文深吸一口气,运足力量,用力踹开那一扇闭锁的门,右手天火圣裁无缝衔接,斩向门后那个正准备埋伏他的人形。
那具“齿狼”被巨力带着脱落的门砸到空中,天火顺滑的切开它的外壳,电路元件爆发出火花然后被更剧烈的高温融化。
转眼间,地上只剩下一滩被热解成熔融态的金属液。
说实话王凯文不是很喜欢贝洛伯格的这些铁架子,能力弱小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这些造物的外观完全没有美感,简直不要太草率。
毫无艺术感的事物,哪怕被毁灭也不应该有任何怨言,不是吗?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恩赐呢?
用这种东西就试图拦住他,未免也太看不起他这个星球最高战力了,该说对方没有常识呢,还是胆色过人呢……
天火圣裁再一次被注入澎湃的力量,燃烧成一团炽热呈现出鲜红的光剑。
还不打算出来吗?
“再不露出些真本事,那就要和这些瓶瓶罐罐的一起化作飞灰了哦,我可不打算陪你玩无聊的过家家。”
王凯文带着些挑衅的看向不远处的屏幕,他知道那位正主就躲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呢。
这简单的威胁带来的效果是显着的,散落一地的机械零件,断裂的电线,甚至是构成这座房屋的砖石都凭空而起,然后组建成极其扭曲的形态。
“不过如此。”
天火圣裁一剑劈落,这些乌合之众如成熟的麦子一样倒伏,随后屈服于平等的毁灭。
站在废墟上,王凯文瞥向那还奇迹般保持完好无损的电子屏幕。
“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就不必再重复了,我已经看清楚了你的手段……”
王凯文知道,这里已然不是贝洛伯格,而是由对方利用〈侵蚀〉权能创造的“异界”。
或许只有完全破坏这里,那藏头露尾的家伙才会展示她的真容。
光芒大盛,加持着〈毁灭〉的炎剑蹂躏着这片大地,一次又一次的把这片区域上的事物摧毁成最无法粘合的微末。
对方能侵蚀一切可以被能量沾染的事物,但这种行为必然要有载体。很不巧,王凯文这位新任的绝灭大君恰恰有能湮灭常态物质的能力。
除非对方愿意转移战地,把他拖进那满溢虚数能的属于对方的数据空间,否则对方干涉现实的范围就会锁死在这狭窄的半条街。
律者这种东西,他其实亲身所见的只有他亲手赋予岩律核心的老杨,可毕竟他是穿越者,对于崩坏世界的故事还是有所了解的。
文明之灾?高维造物的考验?听起来就能扯到很麻烦的地方去,能干涉树与海,说不定最少都是个登临神位的存在…偏偏那故事的剧本还吃书,到最后都不肯说个明白。
这个世界的水深到难以预测,可只要是活着的东西,都会死,都注定了要走向毁灭,然后归于平静的虚无。
虽然不怎么认同纳努克那一套言论,但说到底王凯文真不相信有什么是绝对无解的,所以真要去讨论他此刻的心境,格外的微妙。
很难想象,一名律者是抱着怎样的态度站在他这个异世界凯文面前的,俗话说术业有专攻,咱还真没怎么怕的。
“来吧,到我面前来。”
他任由那深奥的紫色自空气里弥漫,然后卷积出数据流,周围的景色破碎成星空。
向下坠落,坠落,意识在模糊,但思想却越来越清晰,许多早已被抛弃的记忆在恢复。
恍惚间看见流火一般涣散的事物,有什么自天穹坠落,在大地上绽放出晶体的光华。
余光看到被涂满的画布,上面绘制的是他无法识别的事物,缭乱成一束。
有谁拍着他的肩膀,告解着烦恼,然后看着一颗黑色棋子被放置于棋盘。
是破碎的培养皿,是瘫坐在手术台旁的人,是螺旋往复的绳结,是不被允许的祷告。
燃烧的城市里,狂乱的野兽狰狞的咆哮,和毁灭类似的火焰蒸发泪水和冰晶,带着绝对的杀意。
熟悉的乐章在熟悉的人手中奏响,杯中溢满深红色的酒液,耳边是谁的低语。
是谁写的挽歌,是献给谁的故事,是延续谁人的脚步,是踏足于何等荒谬的绝路。
……
最后,他躺在一个昏暗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