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你死去,她之后的每一天也不过是在机械的重复最后一天的光景。”
倒转的世界里,薇塔的意识沉入浩如烟海的回忆里,横渡星海来到此处的使命已然是全部忘却了,替代活下去的意义的——是某一个人的名字。
那绯红的双目在梦境的混沌里再也没有看到一束湛蓝,梦里的海是静止的,灰白的冰冷相片。
“凯文,当一束野花干枯,被夹在书本里,它还会记得自己曾经有过一个夏天吗?”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薇塔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夏天是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会再有无数新生的花儿,可这一棵已经死了。
可是,下一个夏天已经与她无关了。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时代也好,命运也罢,不可能总是围绕着某个人转动的,当我们身上的天命消散,死亡啊,必定会如约而至。
【长生久视者,勿忘汝,终有一死……】
……
那个时候的凯文是怎么回答她的呢?
他在晚霞里眺望着逐渐临近海岸堤坝的潮水,他湛蓝的眼睛被天与海的反光点缀得如同珍宝一样璀璨。
他说:“夏天的花有那么多,被他留存的,在这么多个夏季里,也只有这书本里夹藏的这一朵。”
这一束花,赠予了他身边的薇塔,以一个夏季所剩无几的热量,温暖着七百多年的严冬。
薇塔很明白,这一朵花不是她。
那位连名字都是某种花卉的有着紫罗兰颜色头发的少女,才是他会用一生眷恋的即使是干枯都不可能放弃的花朵。
薇塔呢?可能不过是这一天里,注定要被夜色抹去的晚霞,一天天过去,一天天习惯,哪天消失了也只是会怪罪天气不好吧。
不怪他,是薇塔擅自的走进了他的生活,擅自的干涉了他的命运,对比梅的精妙布局,薇塔的引导太拙劣,终究会害了他。
凯文,对不起,凯文,我好想你……
凯文,活下去……
哪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也好,请你活下去,挣脱命运,自由自在的飞走吧。
混沌啊,死亡啊,我可悲的不值得怜惜的罪恶啊,就让这黑暗化作我永世的监牢,作为我害了他的惩罚。
“薇塔”在消亡的最后一刻,感受到来自大地深处的呼唤,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
<永眠>
——————
湛蓝色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
薇塔梦境里不存在的纯净的湛蓝色,在娑的力量影响下被投射在地下的空洞里。
湛蓝色,一如那一日下午的海洋,同样湛蓝的苍穹,白色的浪花,白色的干花,那个小镇里曾经一同度过的少年时光。
真是怀念啊,可是已经过去了。
所谓“错过”,谁都没错,就是已经“过去”了。
一片死寂的黑暗里,她听见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说着她日思夜想的话。
他说:
“薇塔,我回来了。”
地下研究所的灯火因为能量的耗尽已经全部熄灭了,蛰伏了七百年,如夏天的蝉那样等候他归来的灯火,已经逐渐死去。
这份礼物已经过了保质期。
可是啊,既然灯火点燃时曾经带来希望的破灭,那么这灯火的熄灭证明了什么呢?
它意味着:
“薇塔,又一个夏天到了。”
记忆里的少年这么对她说,他身上的火种融化了因为绝望冰封的她。
因为坎坷的命运迟到了七百年的夏季,终于来到了这颗星球上。
他见证了她的守望,他接受了她的礼物,贝洛伯格无权为他授勋,可是薇塔她值得。
何等,明亮的,湛蓝色的太阳。
在大地深处的黑暗的虫巢里,升起的属于她的太阳,融化了七百年来沉重的霜雪。
她说:
“凯文,我终于等到你了。”
一瞬间,这世间的万千温柔,也不过是为了他简单的表达而已。
湛蓝色的光点在他的指尖随着巨茧共鸣,隐约能感受到心脏那样的脉动。
这种感觉,是不是也可以理解成是昆虫少女害羞时的小鹿乱撞吗?
巨茧逐渐停止了颤动,量子的力量在篡改着现实,有什么从无形中凝实。
本体因为尚处于蛹化状态,暂时不能破茧,那么还是用他习惯的投影化身来面对他吧。
娑决定,要用最华丽,最美丽的姿态来迎接她归来的英雄。
为此,她不惜调动这七百年来所有除了用于结茧之外的力量来构造这个现实投影。
坏啦,这力量怎么感觉比预期要少那么多?
好像是用来营造光效和布置地下研究所了……
因为投入的力量不足,这一具化身隐隐约约有着即将消散的迹象。
可是如果这具化身破碎,下一次就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制造一具了。
不行,明明都已经等到凯文了,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简单的放弃,怎么可以?!
已经等到生命里灯火的飞蛾会怎么做,已经等到夏季的蝉的幼虫又会怎么做?
越来越多的光点被娑用尽力气调集,只要不会影响本体的茧化,之后怎么做都可以!
即将溃散的量子波动再一次剧烈,自彼端而来的强大精神力将虚浮的能量压缩成实体。
这一具化身看样子是不会消散了,理论上完全可以作为新的容器使用。
唯一的问题是……似乎有些过于矮小了?
这样子的体型,总感觉也就是小孩子的感觉,不管了,和凯文见面才最重要。
娑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连忙把自己的意识注入这一具新生的化身里。
蓝水晶一样的人型,逐渐拥有了正常人类的色彩,模糊不清像信号不好的电视那样雪花屏的面容也变成凯文熟悉的样子。
薇塔,登场!
王凯文看着面前那熟悉的灰发少女……幼女?不禁陷入了沉思。
我那么大一只薇塔呢,怎么缩水了?
兄弟,你是萝莉。_(:3」∠)_
看着面前这只兴奋得说不出话的小小灰毛团子,王凯文还是蹲下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小,好轻,好香。
兄弟,兄弟……
“抱歉,让你久等了。”他压制住胡思乱想认真的表达着心意。
薇塔感受到他温暖的拥抱,心里满是久别重逢的欣喜,压抑了那么多年的思念和爱意让她想要做些什么。
她伸出了小小的手,抚摸着王凯文纯白色的头发,如母亲那样一边摸着头一边温柔的安慰他。
“没关系哦,你已经很努力了,做的很棒哦~
这么多年下来,真的是辛苦你了呢~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凯文~”
薇塔小小的怀抱尽力把他的头埋进去,她想要更鲜明的表达自己的感情。
王凯文愣住了。
这算什么,萝莉妈妈系青梅竹马魔物娘好兄弟的安慰吗?
不好意思,作为正人君子面对这种诱人的不合理的行为,那自然是——拒绝不了。
我无法对Su妈妈说出拒绝。(坚定)
相同的感觉,一如那年盛夏薇塔在临别之际把他抱在怀里安慰他,明明很害羞但是说不出拒绝。
在薇塔小小的怀抱里,他突然很想哭,这些穿越的委屈,作为救世主的压力,那些不可预知的即将要远赴仙舟的未来。
哭了呢,真是没有大人的样子。
可是啊,在梅面前他是不能哭的,在人民面前他是不能哭的,在敌人面前他是不能哭的,在命运面前他是不能哭的。
这么多无话可说的委屈和压力,都溶解在这小小的怀抱所给予的温柔里了。
薇塔没有任何嘲笑他或者阻止他的意思,任由他像个孩子一样在她怀里哭泣,只是用温柔安慰着他疲惫不堪的心灵。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这就是薇塔的爱,这就是独属于她的温柔。
他永远在她面前都是最棒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