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姝言,你当真是好本事!”
崔姝言并未看她,只看向跟在林馨柔身后唯一的丫鬟,春喜,吩咐道:“春喜,最近少爷要写文章,若无事,就不要再让林姨娘出门了。”
林馨柔的脸色陡然一变:“崔姝言,你敢!”
崔姝言的唇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
事情都已经做了,却在质疑她敢不敢,真是好笑。
几乎是在林馨柔的话音落下的瞬间,春喜就已经抓住她的胳膊,拽着她往金玉院而去。
林馨柔自然不愿,奋力挣扎。
崔姝言冷声道:“林姨娘,莫要在下人面前,失了身为姨娘的体面。不然,母亲身边的荣嬷嬷怕是又要让你学规矩了。”
林馨柔神色一顿,立刻停止挣扎,乖乖跟着春喜走了。
崔姝言刚回到自己的院子,绿珠就来了。
一来,她就乖乖跪下,将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少夫人,多谢您为奴婢争取。”
崔姝言看了她一眼,并未让她起来,只缓缓说道:“绿珠,你使了手段,我并非看不出来,只是想着你给少爷做了多年的通房,总该有个名分。不过,我既然能让你做这个良妾,也能让你做不了,你可明白?”
绿珠脸色一僵,立刻应道:“奴婢明白。”
她的态度,崔姝言很满意。
她起身,走到绿珠身边,亲手将她扶起:“你已是少爷的良妾,以后再不必自称奴婢。”
“是,妾身明白。”
“我已吩咐下去,让人给你赶制衣裳。明日便可行妾礼。这后院的院子,你看上哪一个,只管跟我说。”
绿珠将姿态放的很低:“但凭少夫人吩咐。”
崔姝言想了想:“我瞧着听菊轩就不错,你说呢?”
听菊轩虽然不大,但距离谢绍航的书房和听枫院都很近。
“妾身觉得甚好。”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纳妾比较简单,给正室敬杯茶也就是了。
之后,绿珠正式搬入听菊轩,成为谢绍航的良妾。
刚做完这些,李嬷嬷就来了。
李嬷嬷,是她娘家崔大夫人身边最得脸的人。
她一来,立刻笑吟吟道:“大小姐,夫人娘家的人送了上好的银鱼来。夫人特意让老奴过来,请您回去享用。”
崔姝言心里明白,这是碧玉给崔家通信了。
大约是她这位继母觉得她最近的行事太过出格,想要敲打她一番。
心里虽然明白,崔姝言表面上并未流露出什么情绪,只欢喜地应道:“好。我这就回去。”
碧玉,不能再留在她身边了。
坐上马车之后,崔姝言特意看了一眼碧玉的脸,不由得皱了皱眉:“抹了这么多舒痕的药膏,还是不管用么?”
碧玉垂下头去:“是,不怎么管用。”
崔姝言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只闭上眼睛,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只是她的心里,却颇不平静。
她的母亲,是撞在崔大夫人的花轿上死的。
这一切的症结,还要从她那个渣爹说起。
渣爹进京赶考前,已经娶了妻。
那便是她的母亲。
只可惜,渣爹一举高中后,被高官之女榜下捉婿,在京城另娶。
消息传回家乡,母亲带着她,即刻往京城而来。
谁知,赶到京城当日,却是崔大夫人和她那渣爹成亲的日子。
母亲悲愤不已,拦住花轿,当场痛斥渣爹攀附权贵,弃自己的发妻于不顾。
只可惜,一番血泪般的控诉,并未引来渣爹的丝毫同情,反倒是惹来他更深的厌弃。
最后,母亲悲怒交加,一头撞死在崔大夫人的花轿上,血溅当场。
那一年,她三岁。
在目睹了生母的死之后,渣爹为了名声,不得不将她带回府中教养。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成了崔大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是,崔大夫人又当又立,为了彰显自己的贤德,在明面上向来表现得对她极好,可私底下,却是对她百般磋磨。
三岁的孩子,就这样被磋磨着长大,失了身为孩子的锐气,慢慢成了个沉默寡言、自卑怯懦的性子。
想到上一世的自己,崔姝言到底是心绪难平,气息也不似先前那般平和。
重活一世,她要惩罚的,又岂止是谢绍航和林馨柔呢?
崔大夫人,也别想躲得过。
下了马车,看着牌匾上的崔府二字,崔姝言的唇角,勾起一抹淡冷的笑意。
进门之后,崔姝言问李嬷嬷:“父亲可在府中?”
“回大小姐的话,在的。”
“这样吧,我先去见过父亲。”
李嬷嬷犹豫了一下,道:“也好。”
崔姝言沿着回廊,一路走向崔尚晋的书房。
一进崔府,碧玉就寻了个借口,不见了。
崔姝言自然知道碧玉去做什么,并不放在心上。
既然那么急着讨好自己的主子,今日,便不必跟着她回去了。
去书房的路上,崔姝言突然听到不远处的花丛边上,传来一个女子悲戚的求救声:“小姐,奴婢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真是个下贱胚子!本小姐的裙子也是你能碰的吗?”
说话的,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崔明珠。
崔姝言看过去,正看到崔明珠让手底下的人拿着棍子,一棍又一棍地打着一个身材瘦小的丫鬟。
崔明珠身为崔大夫人的掌上明珠,自然嚣张了些,这档子闲事,崔姝言是没打算管的。
却在看到那丫鬟的脸的瞬间,手指猛地一缩。
怎么会是巧丫?
她六岁那年生了场风寒,一个多月还没好,崔大夫人怕她过了病气给崔明珠,就让人把她送到了庄子上养着。
也是在那个庄子上,她遇到了旁边村民的女儿,巧丫,有了她这个玩伴。
在庄子上那几年,是她生命中最欢乐的时光。
没成想在这里,她居然碰见了巧丫。
虽然巧丫长大了一些,但那熟悉的眉眼,她是不会认错的。
想到这儿,崔姝言立刻走上前去,斥道:“放开她!”
一看是崔姝言,崔明珠立刻便笑了:“崔姝言,你这是要多管闲事?”
崔姝言瞥了崔明珠一眼:“你也是快要说亲的年纪了,若是苛待下人的名声传了出去,你说,你还能不能说到好人家?”
崔明珠脸色一变:“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但凡是在宴会上跟人说那么几句,你的名声就别想好了。”
“你就不怕我母亲罚你?”
“罚?”崔姝言的唇角露出一抹嘲讽,“她现在、还罚得到我吗?”
崔明珠脸色一变,冷哼道:“行,但愿你等会儿还能这么硬气。我们走!”
说完,崔明珠带着自己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崔姝言看向还趴在地上的巧丫,蹲下身去,低声问道:“巧丫,你怎会来了崔府?”
满脸泪痕的巧丫猛地看向崔姝言,不可置信道:“你、你是姝言姐姐?”
“是我。”
“呜呜,姝言姐姐,我爹染上了赌瘾,将我卖了。买人的管事说是崔府的,我还十分欢喜,以为能碰到你。谁知来了之后,根本就没见过你,还日日被人欺负。”
说着,巧丫拉起袖子,让崔姝言看上面青紫的痕迹。
崔姝言拉着她起身,柔声道:“不哭,我带你走。”
“姝言姐姐,他们说你嫁人了。怕是不好把我带走吧。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放心,我会。”崔姝言笃定道。
原本,她就有所打算。
现在不过是稍稍改变一下而已,不难。
今日,她是一定要将巧丫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