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在摊位上等了不短时间,掐指一算,上次她也是在这个时候遇到那个长衫男人的。
期间也有几个人来问她木耳的价格,讨价还价之下也卖出去了一部分。
说实话,上次见到那男人的时候,就觉得他和普通人家不太一样。看起来气息均匀,面色红润,身上的长衫加了棉,针脚齐整,价钱应该不低的。不但过得更好,而且身边还有一个练家子跟着,说不定是自己的一次机会呢?
但是她也知道今天来这里的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把林嫂子的话带到,如果李家父母不打算继续养她的话,她倒是也能出来干点包吃包住的活养活自己,只是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读书了。
看着日头一点点升高,兰芷下定决心:再等一刻钟,如果人还是没有来,那就算了。
说不定人家也是有事来不了了。
周围的摊子大部分已经收摊了,只剩下几个零零散散的摊子在继续经营。
她坐在地上,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诶,小姑娘,你这木耳怎么卖的?!”一个扎着红绳的妇女手臂上挎着篮子过来了,她和平常出来买菜的妇人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兰芷站起身,向她介绍自己的木耳。
“……大姐,这木耳也没剩多少了,你看,看,这品质都是能看得见的。我不骗你。您看,现在日头也高了,我还有事,要是您能行行好把这些都买下来,我能给你一个友情价。”
兰芷用右手比了一个“七”的手势。
这就是七角钱的意思了。
现在留下来的这些木耳还能有一斤左右的样子。兰芷自己没有秤,客人来的时候就去旁边摊子上的小贩那里借秤用。
人家一开始还不乐意,后面买完,兰芷就开始夸赞这一家的蔬菜新鲜水灵,自己早上四五点来的时候正好看见摊主从车上卸货,挑好的剔除坏的,一捆捆都扎好拿布盖上巴拉巴拉。
她这么一说,旁边摊主顺势介绍起了自己的蔬菜,一来二去就成交了不少,这次比往常还早回去半个钟头。
人走了兰芷没有秤,索性她也懒得掰扯,一口价,要的话直接看上拿走就行。
这头扎红绳的女人嘴里重重啧了一声,毫不客气的上手扒拉木耳,一只手上去捏了一把之后在手里快速揉碎观察,她眼睛里露出满意,只是嘴上还不饶人:“你这东西到底是哪来的不清不楚的,小孩子上山采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说不定还被虫子爬过呢,这要是吃了可是要毒死人的。”
兰芷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看着她手里的那一把木耳平静的说:“婶子,你在手里捏碎的那一把得要三分钱。”
那女人一愣,没想到兰芷根本不按照她的话走,噎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强硬道:“你这木耳能值多少钱???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呢!要是毒死人可怎么办??”
兰芷双手一摊:“该烧的烧该埋的埋,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就凉拌老辈子,生啃三叔四舅,爱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这个年代还没有质检部门,况且是这种小小的边城,发展缓慢得很。你来早上的农贸市场非要人家给你证明自己自己家的菜是人屎还是牛屎种出来的,让人家给你说了一二三四,这本身就不现实。
而且说实话,这种秋木耳也是数量比较少,毕竟是天生地长的,虽然兰芷已经反复确认过周边没有大型野兽活动的痕迹,但也难说,毕竟不是自家种的,买的人也只能赌一个吃不死。
这女人的担忧无不道理,但是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必答的问题。
她突然这样回答,让女人又不知道怎么接话。“老辈子”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三叔四舅家里该说不说也是有一个的,由此她话里什么意思也就一清二楚了。
她怒道:“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么嚣张,我就敢说你这木耳不是好东西!!!我跟你们说,都别买这个摊子上的东西,态度这么不好,想来也是看不上我们这些顾客的。”
她声音极大,摆出泼妇骂街的架势,周围的人见有热闹可看,眼神耍耍朝着这边射来。
红绳女对自己造出的这样的声势非常满意。她双手环臂好整以暇看着对面的小女孩。
这小孩,牙尖嘴利的,这下好了,看她到底怎么收场!!!
远处的潘伯岁福二人见状,慢慢凑近了看。
兰芷对她突然的发难表现得很从容镇定,那种从容不迫的气度,简直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她用手扫扫地上红绳女捏碎的木耳碎屑,然后抬起头,直视着红绳女,一点也没有对方预想当中的慌张辩解,而是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大娘,我敬你是长辈,对你言辞不当之处也一一包容,但是上来就给别人扣帽子这我可不认。首先,你说我的木耳不好,有毒。我早就告诉你了,我这就是野生的秋木耳,现在已经过季了,我也就能找到这么一点,卖完就收摊了。”
“野生的秋木耳我确实得承认,有您所说的虫蛇爬过的风险,如果您害怕这种情况发生,您大可以不买,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你情我愿,你不愿意我还能强迫您,把手直接掏进您的钱兜子里抢不成?”
“再者,我已经说过了我在采摘前已经确认过周边的环境,非常安全,而且没有野兽出没的痕迹。试想如果那里真的有什么,我已经是来的第二趟集市了,为了采这些木耳,我往返山野之间的次数早就超过了两位数,难道现在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和你辩驳吗??而且如果你不信任我的话,那也请您拿出证据来,如果您愿意现在当场吃一朵木耳,如果没有死的话,你直接加倍赔我的木耳钱;如果死了的话,那我当您的孩子,为您守孝。”
“现场这么多人都听见了,”兰芷说到这里还停顿了一下环顾四周,正好和未来得及收回视线的潘伯两人撞上目光,她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说,“我绝对不会反悔,这么多人都是见证者,我怎么还能跑得脱?”
红绳女说起来年纪也不算太大,约莫二十快三十的样子,兰芷叫大娘也只是为了恶心人。倘若是真的大娘在这里,碰见这种情况肯定就厚着脸皮骂骂咧咧走了,但是红绳女现在被兰芷的“先兵后礼”架到了一个高度,她露出为难的神情,踟蹰半天,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这就是你对顾客的态度?没毒就没毒,你说这么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