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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夫听得裴岸问来,沉重点头。

“这种毒性与寻常断肠草症状相似,但来得更急,摄入少量,定然要命。可是……”

林大夫眉头紧皱,满面疑惑,黄执追问,“林大夫您但说无妨。”

“这断肠草若不从口中吞入,毒性也发作不出来。就是嗅着,伤口上碰到,毒性也发作不出来——”

查过水的来远,厨房里一大缸,二管事带着林大夫去验,话还没说完,厨上掌勺的三毛子叔气得舀起一瓢,喝了个干净,非常麻利的自证清白。

“谁敢在我跟前下毒,我杀了他的祖宗十八代!”三毛子叔的嗓门洪亮,响彻云霄。

那是井水?

抬水的仆妇学着三毛子叔,立时喝了一瓢,结结巴巴说道,“二管事,这口井今儿都有人在,哪里容得贼子靠近。”

一路查过来,都无碍。

裴岸与黄执四目相视,几乎异口同声说道,“那还是盛水的杯盏有问题。”

林大夫连连摆手,“老朽不才,也瞧着了。从厨上烧水的铜壶,到分装的茶壶,杯盏,都瞧了,可说实话,府上今日待客的茶壶一模一样的好些套,老朽全都嗅闻一遍,早已查不到蛛丝马迹。”

裴岸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看向黄执,“还请三郎想方设法查一查,这壶水是从那里端到了宝月姑娘跟前,说来,以宝月姑娘的身份,怕是不会用这么诡秘的手段。”

黄执也意识到事情的要紧处,拱手应下。

“我想来钦佩宝月姑娘身在风尘却聪慧过人,就是四郎你不说,我也要追查清楚,给宝月姑娘一个交代。”

林大夫起身说道,“如今瞧来,宝月姑娘是侥幸躲过,可怜两个小丫鬟,年岁不大,身子羸弱,这么一番折腾下来,怕是要将养多日。”

听得这话,裴岸也跟着起身,“我且去瞧瞧。”

黄执随后,问了林大夫后续休养事务。正在这时,二管事慌忙小跑进来,后头一个十七八岁的护院拽着个婆子跌跌撞撞拖来。

二管事指着婆子,同黄执说道,“三公子,这老虔婆躲躲闪闪,怕是有问题,属下追问一番,打了几巴掌,才问得话来。”

说罢,又回身去拖着这婆子到跟前,“快些同主子们说个清楚,否则定然不饶你这老命。”

那年轻护院拖到跟前重重丢在黄执跟前。

“说!”

老婆子一看穿着,就知是厨上用的粗使婆子。

这会儿也害怕起来,浑身颤抖,勉力挪动身子跪在黄执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说道,“三公子饶命,老奴……,老奴也不是有心的。”

“先别哭,好好说来。”

黄执声音沉稳温和,与二管事与护卫动不动大嘴巴的截然不同,粗使婆子见状,抹了把眼泪才说道,“这壶茶沏的是咱府里今日待客的秋来香,上等的好茶!前头老奴得二少夫人差使,送到迎玺园里头,交给一位少夫人待客。后头待老奴去收拾时,茶水杯盏都没动过,老奴瞧着可惜,正逢戏园子的人叫茶水,老奴想着这茶水好,那些个戏子伎子的,几时有这口福,于是添了热水,又端了出去。”

裴岸上前半步,“茶壶杯盏呢?”

那婆子听得不是自家三公子的声音,抬头看去,嚯!竟是个更好看的郎君,只是犹如皎月那般,老婆子不敢直视,低头嗫喏道,“老奴见出了事儿,就把那茶壶杯盏洗了好些遍,林大夫去瞧……,自是瞧不出来。”

“二管事,劳你去取来。”

二管事拱手应了是,“属下这就去,已差人专门守着了。”待二管事离去,这老婆子耐不住满心涌上来的恐惧,连连叩头,“三公子逃命,老奴再是不敢了——”

说来,也是这老婆子看不去那些个唱戏卖笑的下三滥,今儿黄家客人多,她沏了一日的茶水,脚底心都走得生疼,听得伎子这些要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由此,才取来的茶水反正也没人吃过,不如加些送去就是。

黄执指着她,恨不得打发出去,“你也是为人奴婢,却瞧不上旁人,是谁给你的够胆?”

“老奴不敢,老奴瞎了眼……”

哭得不成样子,看上去也甚是可怜,裴岸见状,拦住黄执,“三郎不必动怒,幸好没出人命。”

黄执叹气,“若是出了人命,才是好生一桩笑话!”

不多时,那二管事已提着竹篮进来,黄执赶紧接过去,请了林大夫细细查看,“这套刚才老朽还真没看过。”

二管事连忙说道,“林大夫赎罪,属下也被这老婆子糊弄过去,说这一模一样的茶具今儿只用了十二套——”

实则是一十三套。

老婆子私下偷摸洗了好多遍,想着等晾干就放到不曾用过那一边。

哪里料到听得三公子亲自来问询 时,她终究是没遇到这样人命关天的事儿,慌张不已,再被二管事差使护院挨个挨个的审问,多问几遍,这老婆子就说漏了嘴。

林大夫里里外外仔细查看,这断肠草本就是无味无色,查看起来也甚是艰难。

幸好这茶壶小口大肚,林大夫差人取来筷子,用从不曾用过的白布裹在筷子头上,在护壁好一番搅合,拿出来后大着胆子放了点到舌尖。

“林大夫,这——”

尚且来不及阻止的黄执手抬到半空,却见林大夫眯着眼,品鉴半天,回头笃定说道,“就这套出了问题,还真被两位郎君说中,贼子是用断肠草抹在壶口壶壁,甚至是杯盏之中。”

黄执听得这话,顿时再压抑不住怒火。

“查!彻查!今儿来我府上的,不是亲戚就是挚友,任谁都是与黄家交好的,岂能容得这贼子放肆!”

裴岸坐在官帽椅上,身形端正,他低头看着地上抖成一团的老婆子,“你莫要怕,好生想想,这壶茶送去之前,可有人动过?”

他走到粗使婆子跟前,蹲下身子,与老婆子平视。

“放心,只要你好生说来,只要不是你下的毒,三郎自不会为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