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大人拂袖而去,只留下三位高官在原地战战兢兢。
半天,跪在地上的鸿胪寺卿才被同僚扶着爬起来。
想不通,他想不通啊!
之前首辅大人可从未关注过她们小小的鸿胪寺啊,怎么今日发了这么大的火。
半年俸禄啊!
鸿胪寺卿只觉得自己回去没办法和手下人交代。
早知道还不如单独处置何青枫一人。
“墨大人,墨大人,您且慢走。”
年迈的鸿胪寺卿疾步跟上墨竹,死活求一个指点。
墨竹咋舌,半天才回了一句,“李大人啊,刚刚那道题,您答错了。”
啊?
难道首辅大人看不上何青枫这个表妹夫,要借他的手……
原来如此。
回到鸿胪寺,李大人当即面色严肃的宣布此次处置。
甚至把因着何青枫的失误导致大家罚俸半年的事当场宣读出来。
惹得大家怨声载道。
何青枫半天没反应过来。
罚俸就算了!
“停职查办,以观后效”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何大人,你这次失误竟然让咱们谢首辅被人当庭下了面子,这简直是我们平景国的奇耻大辱,不摘了你的乌纱帽,已经是谢大人宽仁了。”
何青枫只觉得脑袋发懵,一时间差点站不住。
一个小小的失误。
怎么可能?
他好不容易爬到今天这个位置!
“少卿大人,还犹豫什么,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吧,上次你不是说没有时间陪伴家人,想等这次忙完休几天假来着,这次有时间了。”
“对啊,您就好好的陪陪家人,鸿胪寺有我们呢,虽然没俸禄,但有差事啊!”
……
同僚的嘲讽声不绝于耳。
何青枫面色惨白,浑浑噩噩的出了礼部。
在大街上游荡了半天。
他只想见一个人。
绣坊。
孟知溪收完最后一针,仔细检查过后,才让月扇叠起来。
“可算是完成了,小姐您这几日加班加点,怕是累坏了,这衣物咱们要今日送去谢府吗?”
早交差早放心。
月扇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觉得一来一回,也不算太晚。
孟知溪跟着看了一眼窗外。
已经酉时了,若是在谢府耽搁了,怕是会赶到夜里。
有那么个不确定的因素在谢府……
孟知溪摇了摇头,“还是算了,谢大人又不着急,明日再去送就是。”
“是。”
月扇刚把衣物收起来,西院赵姑姑匆匆忙忙的过来了。
她小声道,“何大人要见你,跟我来。”
孟知溪放下手里的活计,脚步未动,心里多了半分警惕。
赵姑姑的话,不可轻信!
“愣着干什么,何大人那边出事了,要见你一面都不愿?”
何青枫出事了?
孟知溪心里一紧,抬步跟上。
她人在绣坊,量赵姑姑也不敢随意蒙骗加害她。
西院后门,何青枫还穿着那身藏青色云雁官袍。
他站在暗影处,整个人颓废极了。
“知溪。”
他大步上前,一时情动把孟知溪抱进怀里。
孟知溪只觉得自己被勒的喘不过气来。
轻拍了拍他,才问道,“我在,青枫哥哥,出什么事了?”
她的声音细软,温凉如水。
一丝暖意顺着她的声音融与这空气中。
何青枫只觉得周身的寒意都散去不少。
“没事,我抱抱你就好。”
片刻,何青枫才放开她,似乎觉得刚刚的举动太过唐突了。
他一直轻声说抱歉。
“青枫哥哥,你我即将成为夫妻,本就是一体,有什么事理应共担。”
一路上,听了太多的虚情假意的嘲讽,只有孟知溪这句话暖意入心。
他果然没有选错人。
何青枫笑了笑,振作起来,“知溪,你放心,只是官场上的小事,停职查办也只是暂时的,正好之前一直想陪你逛逛都没有时间,明天你休沐,我带你好好在京城逛逛,顺便回家看望母亲。”
停职查办!
虽然何青枫一副无伤大雅的样子。
但孟知溪脑海里忽然冒出某些不好的想法。
她疑声问道,“好端端的,做错了什么事,竟然要停职查办?”
何青枫也纳闷,惨笑道,“本来一些小失误也不至于如此,听说多半是因为谢首辅的缘故,可能是我哪次不小心得罪了人家。”
或者,是因为那张家娘子,对他求而不得,已经开始让她表哥谢首辅向他施压了。
怕她担心。
这话,何青枫没往深处说。
孟知溪听了,有片刻失神,也无心再聊。
天色落暮,两人在后门匆匆告别。
回到房间,孟知溪看向放在桌子上的成衣,若有所思。
“月扇,拿上衣物,咱们现在就给谢大人送过去。”
“啊?”
现在去?
月扇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只觉得马上就要入夜了。
青灰色的小马车,在暗沉沉的夜色中穿过。
来到谢府,大门紧闭。
孟知溪来过多次,门口的守卫也识得她。
一番通传,李管家亲自开门迎接。
盼天盼地,终于把这位福星给盼来了。
天知道自从上次这位孟姑娘走后,大人的心情一直不舒畅。
包括他在内,谢府的大小丫鬟奴役都跟着提着一口气。
“大人在书房,孟姑娘随我来吧!”
李管家敲门,通禀,脚下生风。
最后,他只让孟知溪一个人进去。
孟知溪见怪不怪,深吸一口气,端着衣物朝里面走。
这才傍晚,书房里已经掌灯了。
谢长宴坐在公桌前,一直在批阅公文。
见她进来,他才放下手中的笔。
抬眼。
一身翠绿烟纱碧霞罗裙,腰束素色缎带,不施粉黛,也尽显柔美。
只是那精致绝伦的五官上,少了几分朝气,更多了苍白和疲惫之意。
几日不见,她似乎清瘦了。
“不是说了,衣物不着急,为何还要熬夜赶工。”
上次的不愉快,似乎已经揭过去。
谢长宴还和之前一样,缓慢的语调,口音低沉,开口尽是关怀。
孟知溪呈上衣物,才道,“上次就听大人嫌衣物太厚,这几日天气又愈加燥热,故才连夜赶工,想让大人穿上薄衣,心情舒畅。”
谢长宴讽笑道,“是吗,是你自己连夜赶工,还是拉着什么张绣娘李绣娘一块做的?”
他可没忘记,第一次送来的衣物,可是还有另两位绣娘的手笔。
所以这次,他特意让人叮嘱了罗姑姑,只把他的衣物安排给了孟知溪一人。
却不想,她真这么实诚,竟然连夜赶工。
谢长宴此刻的态度已经缓和了不少。
起身大步走过去,接过衣物放在一旁。
要不然,看她这固执的模样,还不知道要举多久。
孟知溪手上一轻,这才答道,“回大人,一针一线,全是民女一人所做。”
听她这样说,谢长宴这才把视线落在手边的衣物上。
是一件冰蓝色祥云直襟长袍,针线细致,布料也选的极好。
手放上去,触感冰冰凉凉的,颇为轻盈。
霎时间,他这几天的火气驱散殆尽。
连一件衣服,她都做的这么合自己的心意。
谢长宴眼底的眸光一下炽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