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祭家顺心里,祭建兴不仅仅是师父,更是唯一的家人,是灵魂的寄托和归宿。
他无法接受师父被自己害死的事实,思维再次陷入自我怪圈之中,怪圈旋涡的中心就是刘染——
在祭家顺眼里,刘染是万恶之源,是他的出现导致了一系列悲剧的发生。
特别在刘染按照祭建兴的遗言继承了他的法杖之后,祭家顺彻底疯了。
他消失了,有人说他带着祭建兴的尸体躲去了偏僻山林,有人说他带着祭建兴回了家乡,众说纷纭。
刘染也找了几个月,终是无果,只能放弃。
今夜在这里看到祭家顺,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在经历了世人的嫌恶、家人的辱骂,刘染已经对人性失望了,只有师父和师兄能算上他对这个世界唯一的牵挂,他想找到他们。
如果师兄还活着,他为他养老送终;
如果师兄跟着师父西去了,他就在他们的墓前自杀,和他们葬在一起。
他之所以没有死,就是由于“寻找”二字在支撑着他。
他记得以前师父教给他控制灵魂的方法,有越多的灵魂为他所用,他就有更强大的力量找遍世界的各个角落。
其实在肖暮砍下他的头之前,他已经找到了祭家顺的蛛丝马迹,不过并不算是什么好消息。
据说,祭家顺将祭建兴的遗体炮制成了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人皮和为数不多的血液制成了各种符纸,尸油炼成了丹丸,骨头磨成了法器。
刘染本来不肯相信,他一贯尊重的师兄会变成这样的怪物,但是他得到的消息总会是确切的,由不得他不信。
今日一见,祭家顺眼中浓浓的杀意更是让他醒悟了一切。
肖暮是如何知晓杀掉他的办法,肖暮是如何从通灵局中凭空消失,这一切的谜题都有了答案。
他和师兄师承一派,最了解彼此的特点和弱点,而祭家顺恰恰就很擅长不声不响地穿梭空间。
说到这,刘染叹了一口气,目光落在远处躺着不动的祭家顺身上,
“那日,刘某失信,未按照约定出现,也是因为捕捉到了师兄的踪迹,急于与他相见求得真相,这才……”
我抬头看了薄从怀一眼,然后低声问,“你那日跟我说,你的因,就是他吗?”
刘染苦笑,“是啊,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就是我的果。”
然后又是对着我们鞠了一躬,“刘某很感激二位施以援手。没有二位,以我今时今日的能力,实在无法承受肖暮的攻击。”
我顺着他的话提出疑问,“你师兄这么恨你,为什么不亲自动手?”
“二位有所不知,师兄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师父并不同意让他抛头露面,实际上,也是为了保护他。”
我“哦”了一声,薄从怀接着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刘染扯动嘴角,全身无力地佝偻着,“刘某阳寿已尽,会在将师兄做所得恶行善后之后自行了结的。”
“恶行?”
“师兄之所以能够控制肖暮为他所用,是学习了禁术,因此自己也被反噬,出现极速衰老的情况。”
刘染微微仰头,去看天边圆月,“其实就算没有二位配合默契的一击,师兄他,也撑不了多久了。”
说完,他边喃喃苦笑边低下头,声音是无尽的苍凉,“呵,他竟然恨我到了这一地步。”
之后,他没有再同我们说什么,只身走向祭家顺。
他蹒跚佝偻的背影,像背了千斤重的担子,似乎他口中极速衰老的那个人是他。
我知道他并不值得可怜,但是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因为实感的“生离死别”酸涩了一把。
薄从怀搂紧我,也看着刘染的背影没有说话,头一歪,和我的头靠在一起。
我摸不准刘染所说的几分真几分假,“我们要跟着他吗?”
薄从怀思考一瞬,我转头看他,却感觉余光边缘蓝光一闪,甚至连人影都没有看清,就听见身边一阵疾风穿过。
薄从怀冷声“不好”,人已冲了出去,但是还是落了点距离,没有阻拦住。
只听“噗呲”一声响,是利刃穿透躯体。
我循声定睛一看,就见原来被薄从怀降服的肖暮不知在何时苏醒了过来,趁所有人不注意,凝聚了一团蓝火为剑,直直刺中了刘染的胸膛。
刘染的身体剧烈一抖,然后直直地向前扑倒。
因为他的脑袋和身体本就是分离的,所以倒下去的瞬间,头向一边滚去。
薄从怀闪现到我面前,抬手捂住了我的眼,“别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本就因为困顿而反应迟缓的脑子如同生锈一般,根本转不过来,只感觉眼前覆上一双温暖的手,变得一片黑暗。
“薄从怀”,我喊他的名字,是为了确认自己不是处于梦境或者幻境之中。
薄从怀沉稳的嗓音在我耳边响起,“嗯,我在,别怕。”
我扶着他的手,点点头,“你在就好。”
薄从怀贴近我,为了给我更多安慰,“你闭着眼在这待一会,我马上处理好。”
“你放心去吧,我不怕。”
薄从怀“嗯”着回应一声,亲了一下我的额头,忽而离开。
本来他在我身边,替我遮挡了大部分的冷风,此时一离开,我忍不住一激灵。
夜真冷呀。
肖暮的一击像是回光返照,现在又倒在地上,乖巧地没有一丝反应。
薄从怀先召唤出了束魂绳将肖暮捆了个严实,束魂绳很久没有出来活动了,听话地将肖暮绑好之后,伸长一头一尾两端,像是两只触角感受人界新鲜的空气。
肖暮这边处理好后,薄从怀又来到刘染和祭家顺那边。
刘染在受到袭击之前已经快要走到祭家顺身边了,所以此时就躺在祭家顺一旁,头颅骨碌碌滚到了几米开外,双目圆睁,直直盯着祭家顺。
如此瘆人的一幕,祭家顺却笑出了声,发出低沉沙哑的笑声,落在耳中十分刺耳。
“刘染,如何,最后还是我赢了。”
“我赢了,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