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艾利克其实是有一点无语的。
不过就是见个面,怎么还搞得跟地下接头一样,还中转换乘呢?
但是都到了这里了,也没有扭头回去的道理。
艾利克叹了口气,还是提着裙子上了马车。
马车是上次她从宗教裁判所出来时乘坐的那一辆,宽敞舒适又豪华,车夫照旧是豪森先生担任的。
马车一路向着城外的方向驶去,艾利克看着马车驶出了城门,驶向了高耸的山脉,四周的植被逐渐浓密,人烟逐渐稀少。
不由得有点儿心里头发毛,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被人拐卖了,这山沟沟的地方有什么可见面的?
摸了摸藏在腰间的小蛋壳,有了点儿安全感。
关键时刻还有魔法师在,出不了什么大事。
艾利克的自我安慰或许是奏效了,因为接下来的路程她都没那么紧张了,托着腮帮子凑在窗户边,看外头的景色。
密密麻麻的植被中开出一条刚好能容纳一辆马车行驶的小路,高大的灌木叶片打在车窗上,又飞速滑走。
转过一个转角,视野忽然一清,高大清澈的天空下显露出半边峡谷的山崖,覆盖着浓密绿荫的植物,坐落在山脚下的豪华宫殿熠熠生辉。
巨大的湖泊上波光粼粼,几只白鸥掠过水面,又鸣叫着飞向天空。
湖边的大树下摆放着茶具和餐点,此时空无一人,只有徐徐的微风吹拂过草地。
艾利克看呆了,前一秒还是原始森林,下一刻直接转移到了贵族度假城堡,巨大的视野冲击力直接撞进她脑子里,一时间舌头都跟打结了似的。
豪森先生尽管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冷冽轻视,但是在行动上确实是没有什么差错。
尽职尽责地充当仆役的角色,扶着艾利克下马车,又引导她来到了长长的白色餐桌前,为她拖出草地上的高背椅。
“小姐等候片刻,我家主人稍后就到。”豪森微微地弯身,礼节周到,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艾利克提着裙子,端坐在乳白色的镶嵌宝石背椅上,扭头打量四周的陈设。
大约三米长的白色缠花金纹餐桌,高低错落地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餐盘和琳琅满目的食物,葡萄果汁的香甜透过酒壶传来。
微风习习,阳光和煦,枝叶轻晃,不远处的湖泊水光荡漾,身后的大城堡森严古奥。
如果忽略掉其他糟心的因素的话,这的确是个很不错的约会地点。
艾利克有点儿堵心,端正地坐了好一会儿,转头朝四面八方都望了一圈,还是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的影子。
这神秘商人有必要这么神秘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在晾着自己?
艾利克怀疑是后者,但是她没有证据。
烤松饼的芬芳不住随着清风飘进鼻子里,艾利克觉得自己饿了。
主人还没出场,客人先开吃了,似乎有点儿不礼貌。
艾利克的眼睛在香喷喷的食物上转了一圈,鬼鬼祟祟地往身后瞥了一眼,见到四下无人,飞快地拿了一个小番茄塞进嘴里,不动声色地咀嚼着。
就一个……垫垫肚子。
不动声色地抹了抹嘴角的番茄汁,艾利克又正襟危坐,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地继续等待。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等得百无聊赖又开始胡思乱想的艾利克扭头看去,迎着清浅的日光,仿佛有西式的宫廷王子向她走来。
华丽的等身戎装,缎面挺括而厚实,肩头缀着金色小链条,双排的翡翠纽扣系到了喉口,白色筒裤包裹住挺拔修长的大腿,结实的长靴一步一步踏在草地上,笔直地向她走来。
立体的五官浓烈深邃,一双深蓝色的眼眸目光锐利,带着刀刃般的锋芒扫视向艾利克。
这一瞬间,艾利克有种被刮刀刺中的感觉,这个人的目光太犀利,似乎一眼就能将人看穿。
艾利克站了起来,不论是出于礼节还是出于礼貌,都应该迎接一下主人。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人,这就是传说中的神秘商人,便宜老爹拿她的婚姻作为抵押的债主?
这样的气质和仪态,根本不是个普通人啊……
艾利克有点儿不知所措,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来人走到了她面前,那种强烈威慑的目光迫近在眼前,直直地刺到了她脸上。
艾利克恍然回神,回忆起在贵族学院里学习到的礼节,提起裙子行了个屈膝礼,颔首低头:“感谢邀请,先生。”
他凝望着艾利克,依旧是那种审视的,锋利的,打量探究的目光,仿佛是在估量一件物品的价值,好一会儿点了点头:“坐吧。”
忽略掉这种让人不舒服的目光,艾利克承认他的声音是好听的,低沉磁性,一听就知道是个性格沉稳的人。
艾利克听他的话坐了,再看着男人随手拉开主位的座椅坐下,分明是云淡风轻的动作,都做出了一种潇洒写意的从容不迫。
艾利克心里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一层,绝对,绝对不会是普通人,只是不知道是什么背景的大贵族?居然连西伦波尔的地位和能力都能碾压。
“先用餐。”他淡淡扫视艾利克一眼,深蓝色的眼睛里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这种情形下哪怕再饿,艾利克也是没什么胃口的,礼节性地笑了笑,拿起刀叉,给自己添了几个方便优雅进食的蔬菜水果沙拉。
吃得味同嚼蜡,时不时地用眼睛打量主座上的人。
不成想这人也在打量着她。
他似乎没什么胃口,只是拿了一只高脚杯,轻晃杯中的酒液,偶尔轻抿一口,再漫不经心地看着艾利克进食的动作。
艾利克起初有点儿懵,忽然之间就悟了。
自己可不就是一只被人当成实验观察品的小白鼠吗?
这人从一进来开始就一直在观察她,似乎在给她进行考察和评估?
但她身上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其他人这么费心?
与其坐等事态发展,不如先发制人。
艾利克放下刀叉,拿起手帕优雅地按了按嘴角,微微抬起头,就像她见过的无数个贵族小姐一样,露出得体而虚伪的完美微笑,语调扬起:“不知您怎么称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