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敬完酒,开始聊一些政事,聊完了,端起酒杯又是新一轮的相互奉承,待这一杯酒敬完,饭桌上的菜已端下去热了三回了。
我无聊至极,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端端正正的着,如坐针毡,再加上肚子饿得慌,很想站起来转身离去,可是心底里那一点点的理智死命压制着我,不能做出如此无理的事情。
因为有我在场,他们的谈话都很表面化,深入的话题一概不谈,这是很明显的在避讳我。
说话最多的还是郑显和郑衍,杜飞龙偶尔回几句,因为有爹在,杜长丰几乎不说话;赵震远的气势依然强大,就算不说话,偶尔点点头,所有人都不能忽略他的存在;公孙文有外人在场,是习惯性的不说话,那毒舌全留来对付我了;而李晋是人精中的人精,最会见风使舵,绝不会多言,更不会少言,反正句句到位,极会哄郑显开心。
原来不说话有不说话的好处,可以静静地观察人的千姿百态。
我正想将沉默到底,谁知道郑显并不打算放过我。
郑显放下手上的酒杯,瞥了我一眼,问:“阿蛮今日为何变得如此乖巧了?”
我想不到装死也能中枪,只好扯了个笑容,说:“你们在商议要事,这些我又不懂,只能听着了。”
郑显说:“放牧区的两位太医已回宫,并带回了牛痘疫苗,说是你们已注射过,虽出现了一些症状,但不致命,朕准他们先在太医府开始注射疫苗。阿蛮今次回京,可是为此事而来?”
我想了想,说:“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大家都看向我,我不敢望向赵震远,故意扭过头不看他。
郑显问:“此话何解?”
我说:“疫苗没有经过净化过滤,具有一定的毒性和不确定因素,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同,出现的症状也不同,有的人会因为身体素质的原因,可能会因此而致命,这样的案例应该占比不会高,但也要防止有人因此闹事。我这次回宫,是想和陛下商量京城以外的地方的疫苗收集和注射问题。”
我说完后,大家都是一脸懵地看着我,什么身体素质,什么占比,听得他们一头雾水。
最后郑显还是靠半猜半想明白了个大概。
我接着说:“我想这件交由范家去做。这次范家家主范春来跟着我进了山,学会了牛痘疫苗的收集和注射,我们在注射疫苗出现的各种问题我也整理好交给他,范春来应该是除了我以外,最有经验的一个。”
郑显看着我没有说话。
郑衍见状连忙说:“父皇,孩儿已查过范家,范家的济生堂在百姓口中口碑非常好,很多穷苦人家没有银子看病,济生堂也会为他们治病赠药。而且范家的医庐遍布大禺,甚至连一些偏远山庄有设有分号。假若此事交由济生堂去做也未尝不可,只是范家的势力不够,假若有人想闹事,只怕范家没有能力去抵挡。”
“势力么?”郑显笑了笑,说:“朕给他便有了。”
除我之外,所有人的脸色都一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郑显。
郑显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大禺有三大医庐,孙家的回春堂,华家的长春堂还有范家的济生堂。孙家世代为御医,名气最大,但分号极少,只在京城开了两家,而且收费昂贵,这显然不符合亲民这一条;华家的长春堂分号不少,但是却仗着后台是桂家,收费昂贵不说,还卖假药,欺榨百姓,这事交由他们去做,恐怕只会成为他们敛财的手段;最后只剩下范家的济生堂,济生堂分号多,医术虽然不拔尖,但却极亲民,价格合理,让普通老百姓都能看得上病。这样的医庐,朕不扶持他们,恐怕老百姓都不会放过朕。”
郑衍吃惊地问:“父皇,这些孩儿还没和你说,你是如何得知的?”
郑显拍了拍郑衍的肩膀,说:“太子,你还需多加锻炼。”
郑衍心头突突乱跳,连忙说:“是,父皇。”
郑显看向公孙文,说:“子延,太子政务上的事你多费点心,别每天过得吊儿郎当,不知所谓!”
这句话骂得有点重了,但公孙文却像炼成了金刚不坏之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太子聪明过人,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代明君......”
公孙文还没说完,郑显一拍桌面,饭碗、酒杯、筷子全都弹飞起来,咣咣当当一阵乱响,吓得卫一和那一众宫女侍卫全都跪了下来,喊道:“陛下息怒。”
杜飞龙也被吓了一大跳,就想跪下去,可是他看我们都坐得稳如老狗,甚至连他儿子都稳如泰山,只好悄悄的挪回身子,毕直毕直地坐着,一动不动。
郑显气得舌头都打结了,指着公孙文骂道:“你,你,你是想气死朕吗?”
我连忙上前给郑显顺背,说:“你和他置什么气?他就妥妥的一个叛逆少年,不对,不能算少年了,已是个中年大叔了,还学小孩子叛逆,真不要脸!你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好让他知道,现在是谁当家作主!”
“阿蛮你给我闭嘴。”公孙文气得咬牙切齿。
郑显却被我逗得哈哈大笑,说:“阿蛮说得对,该打就打,该骂就骂,这子延实在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除了公孙文,其他人都神色古怪地看着我,我装作看不到。
我说:“陛下,阿蛮饿了,想吃饭了。”
郑显说:“朕早就知道你饿了,还装模作样的乖乖坐着,朕就想看你能装到何时?”
我笑着说:“原来陛下早就看出来了故意让我饿着的,哼,下次我可再也不进宫陪陛下吃饭了。”
郑显听了又哈哈大笑,说:“大家起筷吧,不用拘谨。”
我走回座位刚端起碗,公孙文就朝我脚上踩了一脚,疼得我碗都差点掉了下去。
我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说:“见过小气,没见过像你这么小气的,你还是男人吗?”
公孙文冷笑一声,说:“你不是说我叛逆吗?怎么,你叛逆不起啊。”
我狠狠地往嘴里塞进一口饭,说:“我现在大人不记小人过,你等着,我吃饱了再和你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