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在这大厅伺候郑显的,也只有我和卫一,我要亲自出去找人了。
我乖巧地应了声“是”,便转过身离开。
我刚离开,郑显看着我的背影脸沉了下来,说:“只是一顿打就让她学乖了?”
卫一弯着腰,低着头说:“奴婢觉得不可能。阿蛮的性子不受约束,规矩在她眼里,如同一纸空文,如若想让她乖乖听话,比登天还难。”
郑显扯着嘴角冷冷一笑,说:“想在朕面前演戏,这演技倒是拙劣了些。”
卫一摇摇头,说:“奴婢倒不认为阿蛮在演戏。阿蛮自己可以不受约束,但她的大哥和小妹却是这个朝代的人,自小根深蒂固的尊卑有别,让他们两个不敢放肆,而他们正是阿蛮的软肋,为了他们两个,阿蛮在陛下面前,不得不低头。”
郑显冷冷地说:“她的气运强大,若不是朕强制从她身上借运,只怕朕的天下便要落入她手中。”
卫一连忙说:“奴婢看阿蛮虽然性子跳脱,但毫无争权夺位之心,这一点陛下倒是可以放心。”
“放心?”郑显冷冷一笑,说:“朕在位这么多年,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有哪一天放心过的?除非到了朕闭眼的那一天,就真的放心了。”
卫一吓得连忙说:“陛下龙体安康,定能长寿百年。”
郑显白了卫一一眼,说:“这里没有外人,就不要说那些明面话了。朕让你去找的人,可有找到?”
“回陛下,已找到,正关在枢密院的大牢里。”卫一连忙说。
“很好,按朕的计划开展吧。时候不等人,朕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不为太子扫除一切障碍,朕就算下到地府也不安心。”郑显皱着眉说。
“是,陛下。”卫一行礼回道。
正在这时,我带着安康从门外走了进来。
安康忐忑不安地走到郑显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
郑显对我说:“阿蛮你先退下吧,朕有些话要与安康说。”
我识相地应了声“是”,同样是二话不说就转身离开。
出了正屋后,我去了偏房。
公孙文侧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一脸病容,看得出他不太好受。
他背的伤已上过药了,满屋子都是浓浓的药膏味。
我坐在床前,看着装睡的公孙文,说:“别装睡了,聊几句吧。”
公孙文慢慢睁开眼睛,没好气地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我说:“不管怎么说,我都得感谢你刚才替我解了围。还害你落了一身伤,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公孙文冷冷说:“不必了。”
屋里没有人,伊平去为我准备吃食了,迎春她们几个在前屋候着,等郑显传唤。
我把玩着挂在腰间郑显送我的玉佩,说:“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说什么?”公孙文突然变得有些不耐烦,闭上眼说:“我身体不适,需要多加休息,你走吧,不要妨碍我休息。”
我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心里难受。”
我话还没说完,公孙文大声说:“别装作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赶紧走吧,别让我唤人赶你走。”
我无奈地站了起来,说:“你的年纪比太子年长,如果你的生母是正宫的话,太子之位恐怕是你的。”
公孙文一听,脸色刷的一下变得又绿又白,眼里像是要喷出火来,低吼着:“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赶紧给我滚,我当什么都没听到。”
我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那株红梅,然后扭过头看着公孙文,说:“我自然会滚的,不用你赶。我想,你现在终于感受到,当初你撞死二狗时,我的心情是如何了。苏婉婉可以无条件为你去死,而二狗和我无亲无故,他同样可以用他的命来救我。我这一辈子没有亏欠过任何人,唯独亏欠了二狗,我曾答应为他买肉包子的,结果到他死时,都没有吃上。”
公孙文不可置信地紧紧盯着我,慢慢道:“二狗的事你竟记恨到如今?”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恨你,我早就不恨你了。我只是想说,人生有太多的不幸,但所有的不幸终将会过去。你放得下也好,放不下也好,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人和事都变成了回忆,影响不了你人生的轨迹。你还有太长的路要走,多数人只能陪伴你一时,不能陪伴你一生。所以不要这样作贱自己,好好活着,为自己而活,”
我听到公孙文喉咙传出骨碌骨碌吞咽口水的声音,他似是在极力忍受着什么。
我又叹了口气,说:“你好好休息吧,在这里住不惯的话,就回你府上去。你府上那么大,丢空了可惜。”
说完,我转过身正想走,公孙文突然开口道:“从小,我便知道那高坐云端的那个男人是我父亲,可是他从来没有娶我娘亲为妻的打算,我娘亲在我五年那年郁郁而终,临死前还叫我不怨恨他,他肯定有他不得矣的苦衷。有何苦衷呢?妻妾娶了一房又一房,儿女生了一个又一个,却始终不肯给我娘亲一个名份。
我娘亲死后,我便被送到老师跟前,成了老师唯一的入室弟子。
师妹昕宁是太傅府上唯一对我好的人,我们如兄妹一般长大,别人都以为是我喜欢上师妹,恰恰相反,是师妹喜欢上了我,但我因为父亲的影响,不愿娶妻生子,所以师妹才一气之下进了宫。
说来真是可笑,对我好的女子,娘亲、师妹一个个的都往那个男人身上扑,最后却落得不得善终的下场。”
我听得着了迷,不知不觉又坐回到床边,静静地听公孙文在讲话。
公孙文歇了一口气,接着说:“我是十岁那年跟老师出外游历时,认识了绝情谷的谷主。谷主说我聪慧过人,非要收我为徒,还说将来绝情谷就交由给我,让我成为新一任的谷主。
谷主一路跟随着我,对外宁愿说是我的护卫,也要守着我,教我武功。
后来我才知道,谷主曾受了重伤,没有剩下多少日子了,所以才如此迫切地想把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