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时从锦平的脸上忽然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坚毅和对未来的向往,我心头莫明一跳,难道这小子难道悟了?
看来送他去上学堂的事不能再耽误了。
于是我问安康:“你家大人什么时候会在府上?”
安康说:“我不知道,大人最近很忙,白天几乎见不到人,晚上我待在菊园,也不知大人何时回府。”
我看着远处的太阳一点一点落入西山,天也快黑了。
我对安康说:“你去前院问问你家大人什么时候回府,我想找他谈点事。”
“是,少爷。”安康听了连忙站了起来,拔腿就跑。
我“哎”了一声,还没说不用那么急,人就已经跑没影了。
锦平咬着桂花糕问:“你找公孙大从做什么?”
伊平也好奇地看着我。
我说:“开春的入学考试就快要到了,我想请他做你的启蒙老师。”
锦平张大嘴,嘴里的桂花糕扑簌扑簌直往下掉。
伊平忍不住把锦平的嘴巴合上,说:“真是恶心死了,这么大个人吃东西还漏嘴。”
锦平连忙将嘴里的桂花糕咽了下去,噎得他直伸脖子。
好不容易把桂花糕咽了下去,锦平拍着胸口说:“公孙大人是我们大禺国最有学问的人,而且还是太子的太傅,想请他做我的启蒙老师,这是痴人说梦话吧?”
我白了他一眼,说:“你做人得有点志气好不好?再说了,你的底子不好,不请个一流的老师来教你,我还真怕你考不上。”
锦平抿着嘴巴不说话,似乎在纠结着。
过了好一会,说:“能请公孙大人做我的启蒙老师固然好,可万一将来我考不出好成绩,那岂不是丢了他的脸?”
我捶了一下锦平的胸口,说:“好小子,终于有点上进心了。还会担心自己考不好,那你就得加倍努力,好好报答公孙先生。这世间没有做不好的事,只有看你够不够努力。”
锦平将手上的桂花糕往盘子一扔,站了起来,用手指着天,说:“我一定会努力的!”
我和伊平对望了一眼,伊平撇了撇嘴,说:“傻子。”
伊平说完,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转身进了屋。
锦平看着伊平的背影大喊道:“我才不傻,我赵锦平将来一定要做一个有学问的人。”
伊平的背影一顿,还是没有停留地走了。
看到伊平有些落寞的背影,不知道这小丫头又在感伤什么了。
我也站了起来,学着伊平的样子拍了拍屁股上的尘灰,抬脚朝伊平追了过去。
我刚走进屋,就看到伊平坐在圆桌前,拿着一个针线筐,准备穿针引线纳鞋底了。
伊平的针线活做得很好,纳的鞋底针眼整齐、结实,做成的鞋子柔软又舒服,还非常耐穿。
这个小丫聪明灵动又勤快,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能娶到她。
我走了进去,坐在伊平身边帮她整理针线。
过了一会,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你以前总是蹦蹦跳跳,吱吱喳喳的,可是自从外祖母走了,你连话都不怎么说了。”
伊平看了我一眼,拿起针在头发上划了一下,然后认真地纳起鞋底。
我看她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又过了一会,伊平慢慢开口道:“你原本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你可还有父母?有兄弟姐妹?”
我看伊平终于肯搭理我了,心里一阵欣喜,连忙说:“我那个世界说出来可奇妙了。有汽车,有火车,还有飞机,出门去哪儿里都很方便。而且网络非常发达,可以发信息,打电话,网络视频,很多重要的工作都可以通过电脑完成。说到我家,人口非常简单,就我爸妈和我,我没有兄弟姐们。”
伊平听顿了顿,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她不明白我所说的什么汽车、火车是什么东西,觉得问了也白问,于是说:“没有兄弟姐妹,表亲也没有吗?其他亲戚呢?”
经伊平这么一问,我还真想不起来我家还有什么亲戚。
努力地想了想,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去亲戚家串过门,甚至连同学家都没有去过,见得最多的还是爸妈的同事,因为除了上学,他们总想着把我放在眼皮底下才放心。
按照他们说法,是怕我又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再也承受不了失去我的打击了。
那时我不觉得奇怪,觉得是爸妈太爱我,所以才会这么紧张我,现在想想还真是不太对劲。
伊平见我愣住了,不由得小心地问:“你在那个世界是没有其他亲人吗?”
我连忙摇头,说:“讲真的,我真不知道我家有些什么亲戚,因为爸妈从来没带我去亲戚家串过门。”
这下轮到伊平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说:“连亲人都没有,那你岂不是很孤单?”
孤单吗?
倒也不太觉得。
因为我周围独生子女很多,家里只有一个小孩我以为是很正常的。
但说不孤单倒也有一点。因为长大了有很多秘密都不想告诉父母,比如说我喜欢哪个男生,哪个男生又喜欢我,这个时候就很渴望能有个姐姐或是妹妹和我分享秘密,可惜我没有。
所以觉得挺矛盾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伊平叹了口气,说:“我平日和大哥虽然吵归吵,但有事的时候总会护着对方,平日里只要得知他平安无事,便会心安,这就是所谓的兄妹情了。你连兄弟姐妹都没有,自然体会不到这种情感,你日后只怕会嫌弃我们,觉得我们是个累赘。”
原来这个小丫头在担心这个。
我连忙握着她的手,说:“我的好小妹,我知道外祖母走了对你打击很大,但只要我一日是你二姐,就永远是你二姐,绝对不会嫌弃你们。你想想外祖父当年肯留下来,不也是因为对这里有了感情?我已经把你和大哥当亲兄妹了,我对你们有了感情,自然会对你们好,不舍得离开。”
伊平一听,把手里的针线、鞋底往针线筐一扔,紧紧抱着我大哭起来。
她哭得如此伤心,不可止抑,我这时才明白,失去了外祖母后,她是有多么害怕失去我!
这个家已支离破碎,假如我也不要他们了,她就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连活下去的意义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