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霞峰。
楚瑀跟在重伤的王昇身后,他被那块不知名的毯子轻柔的包裹着,内门长老把王昇送到玉霞峰后,和楚瑀点头示意,没有过多的动作,当即离开了。
玉霞殿外已经有人等着了,楚瑀帮忙把王昇送进去,身后突然走上来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上前来搭了把手。
“啧啧,看看我这个大名鼎鼎的师兄,血呼刺啦的,我想过很多种见面的场景,没想到正式见面这么磕碜。”
楚瑀愣愣的回头一看,她手上和脚上动作未停,但神情看起来是被身后人的出现惊讶到。
“你......决定回来了?”楚瑀问道。
“哎呀~算是吧,也不完全是。”这人一边说着模棱两可的话,好像回山这个决定是被人强迫的一样,但他面上的喜色完全出卖了他,还嘚瑟的抖了抖腰间,一块令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很显然,要是楚瑀不配合的看一眼那块令牌,这人能炫耀的把令牌怼她脸上。
玉霞峰亲传弟子令,和王昇那块很像,但是上面刻的字不同。
上面刻了一个小小的“飞”字。
楚瑀很好奇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又发生了什么,便指着他的令牌,开口问道:“你什么时候......”
话都没问完,孙奕飞连忙抢话:“你怎么知道师傅收我做亲传?”
“哎呀,其实也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
“也就是玄霞山掌门座下的二把手而已~~”
“哦,不对,”孙奕飞低头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王昇,挠了挠头说:“应该是三把手,但王昇要是好不了,晋升成为二把手也不是不可以。”
旁边一个身着内门服饰的小弟子在前面走着,听到身后人说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收了两个,一个赛一个的孔雀。”
楚瑀内心想着:......确实。
孙奕飞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对小弟子反驳道:“怎么孔雀了,人家都问了还不让说?”
“孙师兄,谁问你啦?”小弟子嘟囔着回嘴。
孙奕飞有些呆滞的转过头看着楚瑀,一脸惊讶道:“你没问我吗?”
楚瑀悻悻的点头:“算是吧......还没问到这一步。”
孙奕飞:“那就是你以后会问喽?”
楚瑀:“嗯,掌门什么时候收你做亲传的?”
孙奕飞:“刚刚。”
楚瑀:“王昇不知道?”
孙奕飞:“他要知道得了我这么一个聪明伶俐乖巧听话的师弟还不得开心得立马活过来。”
楚瑀:“......”
好好好。
以后玉霞峰热闹了。
王昇这性格怕是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了。
刚踏入大殿门口,伴着脚步传来的回声,一道温和沉稳的男声传入众人耳中:
“奕飞,把你师兄带过来。”
王昇被小心翼翼的放到玉台上,墨云掌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捏起他被血迹印干的衣角,看了一眼他的伤势,没有过多讶异,他早就知道徒弟是这样执着的性格,但这回,昇儿在主场作战不怕重伤,所以有恃无恐,不顾一切的拼了命也要战胜心中那道坎。
少年意气嘛,胜负欲强,他明白。
墨云身上的玄气氤氲环绕在王昇身上,王昇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新肉。
这时,墨云抬起头,对楚瑀笑了一下,温声交待道:“你先去后殿坐一下,我唤你来还有其他事。”
楚瑀点点头,正要走,就听墨云继续说道:“奕飞,好好招待你楚师叔。”
“嗯,”孙奕飞连连点头,笑着摆了个‘请’的手势,对楚瑀说道:“师叔,这边走。”
师叔?
楚瑀看着孙奕飞点点头,拍拍他肩膀,不错啊,小伙子比他师兄有眼力劲儿,上道。
这个师侄她认了。
孙奕飞带着她弯弯绕绕来到玉霞峰一处仙气盎然的高台,随后放松的坐到石桌边,随手给楚瑀倒了杯茶。
楚瑀客气接过茶水,然后就听见孙奕飞侃侃而谈:
“我这次回来只是想找人说一下南临洲武盟的情况,没想到能见掌门,哦不,现在应该叫师傅。”
他面上喜色完全掩盖不住,讲起墨云的时候更是由衷表达出一种仰慕和钦佩:
“他二话不说直接答应面见我,他关心我,他说我随时可以回来,他说即便我无法修习玉霞峰功法也没关系,我平时为了修炼要外出也没关系,他说我可以拜他为师,只为了出门不必像个散修一样没有依靠,他说玄霞山弟子本就该有这样的底气的......”
墨云掌门的为人处世风格如此,俨然是孙奕飞心目中的白月光了,楚瑀嘴角一弯,安静的做个听众。
不需要多问什么,光是孙奕飞的分享欲就够满足她的好奇心了。
“当然,堂堂上神不可能收平庸之辈当徒弟的,我鲲锋戟拿在手,也不算给玉霞峰丢面。”
他已经从害怕被玉霞峰的人看不起,自我攻略到担心给玉霞峰丢脸了。
楚瑀怀疑,现在要是出现一个说墨云坏话的人,都能让孙奕飞当场给那人活活削了。
孙奕飞话锋一转,说起了回山门的原因:“不过啊,话说回来,武盟那群人就是不安分,虽说常言道背靠大树好乘凉,但有了玄霞山不够,还一天天净想着找其他靠山,还有人更甚,想把武盟六个宗门完完全全联合起来,要当九洲人族势力的第六极,和五大门派比肩。”
孙奕飞嗤笑一声说道:“我在南临洲待了这么几个月,那些人什么尿性我是懂的,私底下搞了那么多小动作,都不知道被我发现了,还在那沾沾自喜,所以我跟留在武盟的那位宗门长老说了情况,可他没什么反应,我怕宗门不知道消息,一时着急就回来了。”
楚瑀低头抿了一口茶,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随后缓缓开口:
“那你回来以后告诉掌门这件事了吗?”
“当然说了呀,”孙奕飞瞬间立起身来,“我是那么轻重不分的人吗?这关乎宗门利益,我肯定是......先把事情说完,才答应成为师傅的徒弟的。”
楚瑀听闻呛了一口茶水:“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掌门的反应。”
“反应?”
孙奕飞低头思索一番,慢慢皱起了眉头。
“我靠,师傅他没什么反应!”
楚瑀舒了一口气,回道:“那不就行了,说明掌门一直都知道。”
孙奕飞慢慢抬起疑惑地脑袋,楚瑀看了一眼他不解的神情,解释道:“你觉得,武盟里面的六个宗门,除了我们以外他们更愿意去投靠谁?”
孙奕飞:“那不多的是吗?因着落英宫的前车之鉴,倒是没人给天辰仙门抛橄榄枝,但是其余三家可都有人示好。”
“那有人制止吗?”楚瑀反问道。
孙奕飞:“当然有啊,被发现了就有人制止了,谁能保证把其他几家拉进来不是引狼入室啊?其他势力加进来他们分到的肉不就变少了吗?”
楚瑀继续说:“那你觉得他们团结吗?”
说到这孙奕飞一拍桌子:“团结个屁!这几家从古到今都互相制衡,如今开采个矿都会互相抢功,生怕少了哪家的,一个个从中捞的可不少。”
楚瑀:“那他们会少了玄霞山的东西吗?”
孙奕飞摇头:“这倒没人敢,毕竟我们有人盯着。”
楚瑀听闻点点头,不紧不慢道:“所以你说的那些,可不可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
楚瑀这话说的孙奕飞一愣,他转念一想,确实啊,南临洲从来不是铁板一块,每一家都有自己的想法,强行武力压制也不会是玄霞山的作风。
玄霞山除了让他们组建武盟以外,其余做的事就是交易。
用南临洲的市价来交易。
有些东西在南临洲卖的很便宜,可只要跨一个洲价格就会翻到天上去,还不是因为那些东西南临洲独有,所以在其他地方显得十分稀有?
要是真有人在武盟搞事情,比起另外三家,最有可能动手的就是天辰仙门和问仙府。
天辰仙门不必多说,他们走后玄霞山接手了,怎么可能会没意见?
至于问仙府,那只能说是玄霞山这一通操作,让他们在南临洲捞的好处变少了,毕竟那些东西之所以在其他洲卖的昂贵,和长途运输成本有很大的关系。
传送阵大部分都是由问仙府掌管的,他们在传送阵那里收获的好处已经超出物件本身了,现在东玄洲这条线断了,有人不满是不奇怪的。
但看着墨云淡定的处理态度,这些幺蛾子应该是武盟内部自己搞出来的,和外部势力无关。
楚瑀回想起自己和落英宫的映雪谈话的时候,那时候她完全是看准了落英宫求助的目的,一口气提了好些要求,包括交易价格由玄霞山来定等等一堆条件,到真正由墨云掌门实施操作的时候,一切又变得不一样了,交易对象从落英宫变成了武盟,价格也一直按当地的市价来。
武盟带来的好处他们是切实感受到的,但各家有各家的缘法,这六个风格迥异的宗门是不可能真正合并的,武盟的建立对他们来说既是一种团结,也是一种制衡。
南临洲要出一个和五大门派一样的势力也不是不可能,但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大概还是需要靠一个横空出世的天才,一人来撑起一个宗门那种。
这个想法让楚瑀想起玄霞山曾经的故事,当年的元简和大师伯何尝不是横空出世呢?
楚瑀有些好奇已故前掌门是一位怎样的人,沐野师兄曾经跟她说过,虽然他也没见过大师伯,但知道他是一个极好的人,墨云掌门行事作风像极了他。
罢了,想远了,楚瑀晃了晃脑袋,让思绪飘回来。
旁边孙奕飞跟想通了什么似的,直说:“我还以为那几家是被我用鲲锋戟威胁了,被迫加入武盟,所以心有不满呢,我还内疚了挺久的,现在才发现,即使我当时不靠威胁,是好言劝他们加入的,后来这些事情的发生也不可避免。”
楚瑀点点头:“那当然,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哪有人是能被完整操控的,他们能看见武盟带来的好处,我们的利益也不会被影响就行了,真要操心这些,不如好好修炼,当宗门背后的底气。”
“说到修炼,”孙奕飞回头望了一眼前殿,漫不经心问道:“王昇那模样不会是你打的吧?难怪师傅喊你上来。”
这话让楚瑀不由得对他露出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孙奕飞显然不在意她的眼神,自顾自说道:“我可见过你动手啊,还挺狠的,在外门弟子广场上那一剑穿心的操作可以载入弟子门规守则,当个典型了吧?”
楚瑀怼回去:“我可是救过你,在皇狱里的时候我就该放手让她把你从那个洞里推下去。”
“嘶~~”孙奕飞倒吸一口凉气,“你看吧,我现在更加相信王昇是被你打了,幸好我没跟你动过手。”
话音一落,二人都沉默了三秒。
突然,孙奕飞感觉脖颈处一片冰凉,楚瑀剑身的宽阔面贴在了他的颈边,而且剑刃在慢慢往下转,似乎就要在他脖颈处划出一条血线。
孙奕飞不知道楚瑀这一番动作是为何,只怕自己玩笑开太过惹恼了她,忙不迭解释:“怎,怎么了,王昇不是你打的那就不是啊……”
“你是谁?”楚瑀冷声问道。
孙奕飞一愣,随即答道:“不…不是,你把我问的不自信了,我是孙奕飞啊,难道我不是吗?”
“你的鲲锋戟呢?妖神把你夺舍了吗?孙奕飞。”随着楚瑀步步紧逼,孙奕飞连连后退。
“我没有啊,我就是我啊!我哪里不对劲吗?你可以说啊。”孙奕飞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让楚瑀误会至此。
楚瑀看着他神情不像是演的,想着他莫不是真忘了,所以脱口而出:“孙奕飞,你好好回忆一下,我们两个没交过手吗?”
这话直接把孙奕飞问懵了。
看着他越来越迷茫的眼神,楚瑀心下一沉,继续说道:
“我们两个不是在花船上交过手吗?”
“什么花船,你别污蔑我啊,我可没去过这些不正经的地方。”孙奕飞这一句回复,让楚瑀震惊的手抖了一下。
“你,什么?你不记得花船上的事?”
这回轮到孙奕飞莫名其妙的看向楚瑀,他将信将疑问道:“我可是个男人,就算登上花船这种地方也不可能和你一起啊,要是你有这段记忆,那你告诉我,花船是哪家消金窟的?我们去又是为了什么?”
“那个花船是……”楚瑀说到这突然卡住,随后只剩下满眼震惊。
花船是哪家消金窟的?
她登上花船是为了做什么?
“等等……”楚瑀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她下意识的感觉自己去过这地方,可仔细回想却一片空白。
她的质疑从孙奕飞转移到了自己。
她和孙奕飞交过手吗?